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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她像對朱高煦怒叱,又像對秋長風哭訴。

  她這才發現,原來很多事情她都不懂——不懂得心痛。幼時不懂愁,這才將秋蟬繡在春詞上;長大了不懂憂,這才不記當年如水的往事;絕境的時候不懂人,這才會將所有的期望放在金龍訣之上。

  可朱高煦沒有夕照,那他給脫歡的夕照就是假的,金龍訣還剩十二天啟動,秋長風也不過十多日的性命。

  錯過這最後的機會,就錯過了一生。她緊緊地抱著秋長風,不想錯過,可知道緊緊地不舍擁抱,卻不過是絕望的無奈放手。

  不知許久,葉雨荷才感覺有手帕輕輕為她拭去了淚水,聽秋長風道:「雨荷,我們……還有機會。」

  葉雨荷霍然抬頭,望著秋長風哽咽道:「你到現在……還要騙我?你為何還要騙我?」她心中恨,並非恨秋長風的欺騙,卻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朱高煦望著葉雨荷的憂傷,本是冰雪般冷酷的臉上卻帶了幾分異樣,長歎一口氣道:「我就說,這事不能告訴她,若是說了,她根本無法幫忙再找夕照。」

  葉雨荷一震,失聲道:「什麼?你還能找到夕照?」

  朱高煦淡漠道:「我若不能找到夕照的話,也不會來找秋長風。你以為我喜歡看你哭哭啼啼的樣子嗎?」

  葉雨荷又驚又喜,不信,卻又不想不信,急道:「夕照在哪裡?怎麼去找?什麼時候能找到?」

  她一連三問,朱高煦卻根本沒有回答,只是眯縫著眼睛看著油燈,沉聲道:「你若參與進來,必須和秋兄一樣的沉穩,少說多想,不然你還是莫要參與的好,若壞了大事,誰都救不了我們。」

  葉雨荷雖不滿,但念著夕照的事情還是點了點頭,轉望秋長風,目光露出詢問之意,她對很多事情並不明白,希望秋長風能給個解釋。

  秋長風只是看著朱高煦。朱高煦亦是望著秋長風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本王手上的夕照是假的?」

  秋長風目露思索道:「追蹤穀雨的路上……本來我也不能肯定穀雨帶著夕照向哪裡走,但那時候,漢王偏偏在搖頭的時候悄然向右邊的山路指去。」

  若是龍騎在場定然會大為奇怪,原來當初他們追蹤到穀雨並非是秋長風的判斷,卻是因為朱高煦的指引。

  秋長風輕咳幾聲,再現疲憊之意道:「我們按照漢王的指引果然遇到了穀雨。這就讓我奇怪,穀雨既然決心背叛漢王,漢王怎麼可能碰巧尋到穀雨?」頓了片刻,秋長風澀然道:「我經歷了這麼多案子,發現巧合多半都是有人在刻意地安排,能解釋我這個謎團的只有一個可能,這件事是穀雨和漢王演的一齣戲。」

  葉雨荷驚駭莫名道:「什麼?他們演戲?為什麼?」她明白後果,推測前因,話一出口後就想到答案,低聲猜測,道:「穀雨勾結也先是假的?」

  朱高煦冷哼一聲低沉道:「也先還沒有能力讓我手下的二十四節叛變。」

  秋長風推斷道:「但也先以前顯然曾收買過穀雨,讓他背叛漢王。穀雨忠心耿耿,回轉後把此事告訴了漢王,漢王將計就計地演了這出空城計,用意當然是……」

  葉雨荷接道:「用意就是掩蓋漢王本沒有夕照的真相嗎?」她這才想起方才秋長風和朱高煦的對話,句句都有所指。

  原來很多事情果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朱高煦沒有夕照,但他故弄玄虛掀起這麼多波折,無非是讓脫歡父子相信他有夕照。葉雨荷忍不住寒心,本想問朱高煦,怎麼忍心穀雨和他的那些手下就這麼死了?陡然見到朱高煦冷酷的臉,葉雨荷竟問不出來。

  在朱高煦的心中,當然一切以大局為重,若死幾個人能達到目的,在朱高煦看來,肯定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隨即有了新的困惑,葉雨荷道:「漢王這般做,究竟是為了什麼?」腦海中電光一閃,甚至不待秋長風回答,葉雨荷已自答道:「漢王若是沒有夕照,根本不可能參與到改命之中來,也沒有與脫歡及也先談判的本錢?」

  想通這點,葉雨荷不能不感慨朱高煦的膽大如天,竟敢如此地爭取一線轉機。

  朱高煦略帶贊許地看向葉雨荷,感慨道:「到如今,只有這句話才讓本王看出你有點見識。」

  葉雨荷暗自慚愧之際卻聽秋長風道:「她一直都有見識,可終究是女人,始終難以擺脫感情用事。」

  葉雨荷暗咬紅唇垂頭不語,心中那一刻多少帶了幾分酸楚委屈。聽秋長風又道:「可正因為這樣,喜歡她的男人才會有福。漢王若找謀士幫手,當然會選我或穀雨,但若選女子陪伴終生,只怕也不會找個冷靜如我、滿是心機的女人吧?」

  葉雨荷嫣然一笑,燭光下的笑顏如煙波江雨,朦朧中帶著幾分纏綿。

  朱高煦望著葉雨荷,沉默半晌才道:「秋長風,我雖還未能達成目標,但看你好像達到了。我現在才肯定,你當初對也先說得不錯,你能支持到現在,不是因為你有多強,而是因為有葉雨荷在身旁。」

  秋長風淡然一笑,憔悴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光輝。

  他不用多說,一切已盡在不言中,葉雨荷望見,那一刻竟奇異般地恢復了信心,但終究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情。「漢王先用假夕照取信脫歡,但這絕非長久之計,只要明日有日落,金龍訣無法啟動,脫歡、朱允炆很快會發現問題所在,我們三人都要死!」

  這的確是個很要命的問題。

  可更要命的是,就算他們能逃過明日,但若找不到夕照,一切都還是沒有任何意義。

  想到這裡,見到朱高煦鎮定的表情,葉雨荷盯著他道:「漢王,你來草原能這般算計,肯定知道真正的夕照在哪裡,對不對?」

  朱高煦哂然笑笑:「你又說對了一句,若非如此,我如何會來?」

  葉雨荷忍不住問:「那真正的夕照現在在哪裡?」

  朱高煦避而不答,轉望秋長風道:「但我們在尋真正的夕照時,必須要做一件事……」頓了許久,這才緩慢道:「你應該知道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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