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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若真的有命運可改,若真的命中註定,朱高煦甚至不用動兵就可以登上帝位。

  葉雨荷聽秋長風所言後立即想到了這點,詫異道:「可是漢王為何一定要脫歡答應借兵給他呢?」

  秋長風歎了一口氣解釋道:「兵法之道在於虛虛實實,漢王若直接提出用金龍訣改命,脫歡恐怕會別有打算,另起波折。漢王以借兵為名,先取得脫歡的信任,然後再反客為主,成為脫歡不能不依靠的人,這才有機會在籌碼小的情況下取得大的勝算。不然的話,只怕我們三個人連金龍訣都見不到就已全軍覆沒。」

  朱高煦贊許地點點頭道:「秋長風,你果然想得清楚。」

  葉雨荷似懂非懂,蹙眉道:「你是說……脫歡如果得到了夕照,根本不會和我們分享?」

  朱高煦這才正視葉雨荷一眼,緩緩道:「葉捕頭,你終於說到了關鍵所在。自古有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脫歡這種人,怎會平白分給我們一杯羹,讓我們用金龍訣改命?」

  葉雨荷靈機一動道:「漢王是以退為進,故意示弱……」陡然想到一個可能,如果金龍訣真的可以改命的話,當然也可以改動脫歡的命,一想到這裡,激動得周身發顫。

  朱高煦卻未讓葉雨荷繼續說下去,一字字道:「因此說,眼下這齣戲才不過是剛剛開幕……本王能依靠的,只有夕照和秋長風了。」轉望秋長風道:「你當然知道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了?」

  秋長風沉吟了許久才回答道:「我在決定如何做之前首先要問問漢王,如瑤明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文士回到脫歡帳下時,如瑤明月還站在原地未動,只是她臉上的表情極為憤怒,卻又夾雜著畏懼。

  那文士見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瑤明月究竟為何如此。只聽脫歡道:「如瑤明月,你不妨仔細考慮後再回復本太師。」

  如瑤明月輕咬貝齒,再無方才看戲般的輕閒,想說什麼,終於一咬牙,轉身走出了皮帳。

  脫歡望著如瑤明月的背影,嘴角帶著幾分嘲弄的笑,並不理會如瑤明月的無禮,問道:「承仁,朱高煦那裡如何?」

  那文士恭敬道:「回太師,朱高煦並未表示太多的不滿,他招秋長風入帳,想必是要勸服秋長風了。」

  脫歡淡淡地道:「不表示不滿並不代表就滿意了。三戒大師,你有觀人之術,方才看了那麼久,可看出什麼問題了?」

  他問的是案旁的一個人。

  方才那壯漢裝成脫歡時,案旁站有五個人,除脫歡和那文士承仁夾雜其中外,還有三個人一直默默而立。

  那三個人中,最古怪的是那個蒙面禿頭的人。

  那人不但蒙面,而且周身上下都蒙在一件灰袍裡,讓人只能看到其身材中等,別的根本無從分辨。

  若非脫歡提及,誰都看不出那人是個和尚,因為他雖禿頭,還帶了串念珠,但站在那裡卻沒有半分和尚的樣子,有的只是死氣沉沉,如木雕石刻。

  脫歡帳下竟有人蒙面,想想都很奇怪。脫歡卻好像和那人頗熟,對那人也頗為信任。

  那蒙面人終於開口,道:「朱高煦很有問題!」

  他的聲音啞得如同沙漠中響尾蛇張口吐舌般讓人厭惡,聽了便會忍不住周身戰慄,而想要立刻躲避這種厭惡。

  脫歡蠶眉抖動了一下,並不追問。很多時候,他高深莫測,但有些時候,他又希望不必多說,手下人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那蒙面的三戒大師無疑明白脫歡的心意,立刻說:「朱高煦用的是反客為主之計,他手握夕照,籌碼雖不多,但很是關鍵,他也聰明,會利用這個關鍵參與改命。他若能說服秋長風繼續跟他一路,這就說明他借兵不過是個幌子,他真正的用意,只在金龍訣。」

  脫歡滿意地點點頭,微微一笑。這其中道理他當然清楚。

  那文士冷哼一聲道:「他們太高看了自己,卻不知道太師是在故意考驗他們,目的是要觀察他們的意向,不然何以會讓秋長風看出破綻?想他們就算是孫猴子,也跳不出太師的掌心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但減輕了過錯,還把一切轉錯為功,捧了脫歡。

  脫歡的鬍子更亮,輕撫黑須平靜地道:「朱高煦很是貪心,他們的命現在已在本太師手上掌握,他妄想用個夕照就加入進來還不夠資格。」

  那文士立即道:「是呀,太師眼下手握金龍訣和離火,艮土……」他看了三戒大師一眼,態度恭敬道:「艮土因三戒大師之故亦有了下落,不日可得。朱高煦只憑個夕照就想分杯羹,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哈哈笑了兩聲,見帳中無一人發笑,那文士有些尷尬,忙道:「我等都是仰太師鼻息,太師給的才會要,貪心的人,太師並不喜歡。」

  脫歡滿意地點頭道:「承仁這話說得不錯,貪心的人不會有好結果。可夕照在朱高煦手上,實在讓人意料不到。」

  那文士歎道:「不錯,這件事真有點陰差陽錯,王子本是運籌帷幄,不想卻讓朱高煦趁隙而入……」他提及王子的時候,臉上現出幾分怪異,似欽佩,又像是畏懼。

  脫歡皺了下眉頭,下意識地擺擺手道:「三戒大師,你覺得朱高煦會把夕照放在哪裡?」

  三戒大師緩緩地道:「朱高煦在太師面前曾說過一句話,只要艮土一到,他自然會命人將夕照快馬送到。這麼看來,他還有手下在附近接應,夕照應該就在不遠。」

  脫歡點頭道:「本太師也是這麼想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朱高煦畢竟曾是漢王,應該還有死忠的手下。」

  那文士立即建議道:「用不用屬下派人去搜尋附近的陌生人,取回夕照?」

  脫歡擺擺手,臉上又有了狐狸般的笑:「何必去搜,等他送來豈不更好。」

  那文士眨眨眼睛,一時間無法體會脫歡的深意,就聽脫歡道:「三戒大師,你肯定艮土會到?」

  三戒大師只是答了一個字:「是!」可就是這一個字中,不知為何卻包含著極為強烈的恨意,讓人聽了竟毛骨悚然,但那恨意卻顯然不是對脫歡而發。

  脫歡對三戒看起來頗為信任,如得到保證一樣,微微點頭,突然又問:「大師如何來看秋長風、葉雨荷這兩個人?」

  三戒大師這次卻沉默了許久,在眾人均以為他不準備說話時卻道:「秋長風沒有出手行刺太師的打算,葉雨荷倒很衝動,幾次想出手,但這反倒證明葉雨荷對金龍訣極為熱切。未得到改命機會前,葉雨荷只要有一線生機就不會貿然出手。朱高煦和秋長風本來勢不兩立,這次居然聯袂前來,也的確應該是因為金龍訣之故。因此依在下看來,金龍訣未啟動前,他們還會與我們合作,但要提防他們有小動作。」

  他居然對秋長風等三人頗為熟悉的樣子,分析起來頭頭是道。

  脫歡點點頭微笑道:「本太師倒想看看他們會有什麼小動作。」

  那文士瞥向三戒大師旁邊的兩個人道:「葉雨荷他們應該慶倖沒有出手才對。」

  三戒大師身旁還站著兩人,他們一直沉默無語,聞言亦是安靜地站著,並無任何表情。三戒左手處的那個人,額頭高聳,身形高瘦,看起來隨時都要騰空而走一般;而右手處那個人,則肩寬背厚,雙眸竟泛綠意,雖是站著不動,但讓人看著竟如同見到了荒野裡的猛獸一般。

  脫歡望了眼那兩個人,嘴角泛出些許微笑道:「有龍虎雙騎在,秋長風他們若出手,的確要自討苦吃的,不過很多時候,能不出手還是不出手的好。」

  那文士立即躬身肅然道:「是。」

  脫歡目光閃動,又望向那個三戒道:「聽聞大師對醫卜方面也頗為精熟,以你所見,眼下秋長風的身體如何呢?」

  三戒大師立即道:「我看其眼神隱透青意,眼通肝,可見其肝臟已被青夜心所損;人之肺氣宣于皮表,他面容憔悴,聽其咳嗽,喑啞嘶裂,可見其肺經已遭受重創;他的頰間有紅赤暗湧,站立虛浮,鬢髮間白中泛青,可知其心、脾、腎均有了很嚴重的問題。若是旁人如他這般境況恐怕早就臥床不起了,但他還能撐住,可見他意志極堅。這種人,無論求生做事,均有常人難及的毅力,太師若不想留後患,最好將他儘早……除去!」他觀察細微之處,看起來竟不亞於秋長風。

  脫歡沉吟道:「後患?他有什麼後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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