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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孟賢見到秋長風,也大是意外,可臉上還是一本正經道:「秋兄來此,可是有上師的吩咐?」見秋長風搖頭,孟賢神氣起來,公事公辦道:「秋千戶難道不知道,漢王早就下令封鎖海寧、觀海、臨山、昌國四衛周邊三百里的海域,尋常船隻不能通過。秋千戶不得號令,擅入這封鎖的海域,只怕就算身為錦衣衛,也難逃責罰吧?」

  他這一說,船上眾人都是心中大驚。

  海石驚的是,秋長風竟也是個錦衣衛。海石出海之前,從未聽到這封鎖號令,想必是出海後,號令才出。他們不知規矩,擅入海域,只怕都有砍頭的罪過。葉雨荷卻吃驚漢王行事的霸道,要知道海甯到昌國四衛的地域,幾乎跨越海岸線千里,覆蓋了浙江沿海大半海域。漢王這般行事,所為何來?

  秋長風心中微有奇怪,暗想本來是趙王帶錦衣衛趕赴定海,剿滅亂匪倭寇,為何漢王也來到這裡,難道說……其中又發生什麼變故?

  心思轉念間,秋長風笑道:「孟兄說笑了,大夥這麼熟悉,孟兄當然會網開一面,不會小題大做,對不對?」

  孟賢聞言,臉色一板道:「秋千戶此言差矣。國有國法,軍令如山。漢王既然下令,我等就應遵從,若無特別任務,就不能因為身份緣故,破壞國家法紀。秋千戶擅闖封禁海域,本千戶雖認識秋千戶,但也不能徇私枉法。你說是不是?」頓了下,喝道:「來人,將秋長風拿下!」

  他一直被秋長風騎在脖子上,這次有機會整下秋長風,決不能放過。若是放過機會,他就不叫孟賢了。

  那些兵衛上前,長槍已逼到秋長風身側。葉雨荷蹙眉,才待拔劍,秋長風怕她衝動,用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含笑道:「孟兄等等……」

  孟賢大公無私道:「等什麼……秋千戶若想要收買本千戶,可就找錯人了。」

  秋長風伸手入懷,掏出一張泥金帖子,向孟賢一展道:「孟兄不妨看看這帖子再說。」

  孟賢本來打算,不管秋長風如何施展如簧巧舌、掏出什麼,都要先將他押入大牢再說。他懶洋洋地向帖子望去,陡然間打了個哆嗦,顫聲道:「駕帖?」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秋長風掏出的是駕帖——大明橫行無忌的駕帖。

  駕帖一到,如天子親臨。駕帖一出,文武百官均要尊駕帖為先。駕帖上若讓人死,人不得不死。

  這不是大明錦衣衛的規矩,而是永樂大帝朱棣立下的規矩——持駕帖者,擁有先斬後奏的大權!

  就因為這樣,駕帖素不輕出。就算紀綱這種人,這輩子動用駕帖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可就是這樣的駕帖,如今竟持在秋長風之手?

  孟賢驚疑不定,只感覺秋長風笑容如刀,驀地軟下來,忙喝道:「快,快退後,我不過是和秋兄開個玩笑,你們怎麼都當真了。」他方才公事公辦,一口一個秋千戶,這刻見到秋長風竟有駕帖,馬上轉了風向,又叫起秋兄來了。

  秋長風將那駕帖緩緩放回懷中,淡淡道:「原來孟千戶是在開玩笑,我還差點當了真。幾乎想要動刀砍了幾個,然後再向聖上稟告有人不尊駕帖之罪。」

  孟賢差點跪了下來,一把握住秋長風的手腕,臉上堆起層層疊疊的媚笑:「秋兄素來是個風趣人,小弟許久未見,甚為想念。這不,見了秋兄忍不住打趣。別說你有駕帖,就算你沒有駕帖,又冒犯了漢王的法令,小弟看到兄長前來,還能說什麼?就算小弟擔當罪名,也不會對兄長如何呀。秋兄,小弟若有什麼做的讓你誤會的地方,還請秋兄莫要見怪。」

  秋長風也笑了起來:「我怎麼會見怪,反正就算誤會了,砍的也是你的腦袋,與我何關?」

  孟賢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心中罵娘,臉上賠笑,聽秋長風又道:「孟千戶,不知道紀大人在哪裡?」

  孟賢不敢怠慢,笑道:「紀大人就在那大船上,秋兄可是想見嗎?小弟這就給你引見。」

  葉雨荷聞言微震,心中凜然。當年紀綱雪埋瞭解縉,又對流放到塔亭的解縉家人百般虐待,葉雨荷氣憤之下,行刺紀綱。往事如煙,當年葉雨荷雖沒讓紀綱見到真面目,但乍聞紀綱就在不遠,還是暗自心驚。

  秋長風若有意無意地看了葉雨荷一眼,說道:「那煩勞孟兄了。」

  孟賢立即撤了兵士,前頭帶路。秋長風這才鬆開了手,低聲道:「你見到紀綱……莫要衝動。」

  葉雨荷心中黯然想道,難道在你心中,一直都覺得我是這般不知輕重嗎?我的確和紀綱有恩怨,但眼下你性命攸關,天大的事情我也會放在一邊,怎麼會招惹這無關的事情呢?

  望著那有些蕭索的背影,突然又想,可他這般吩咐,當然還是關心我。他只餘百日不到的性命,但心中還只記掛我的安危。葉雨荷想到這裡,又是甜蜜,又是心酸。

  秋長風上了那氣勢恢弘的大船,見到燈火照耀下,高臺上坐著一人,眉心皺紋如刀,神色陰沉,正是紀綱。

  孟賢早走到紀綱身側,低聲說了幾句,又指了下秋長風。

  紀綱眼中微有詫異,但轉瞬又回到陰沉的神色。秋長風上前施禮道:「秋長風拜見指揮使大人。」

  紀綱點點頭,並不起身,目光中多少帶分深意道:「秋千戶,你帶船來此,所為何來?」他口氣並不友善,甚至還帶了分敵意。

  秋長風心中暗想,我短短三年間就到了千戶的位置,這半年來,更是得上師的信任,鋒芒大露,別人羡慕。但紀綱為人心機深沉,對權位把持心重,想必是感覺我對他的指揮使一位是個威脅,這才如此冷漠對我。

  轉念之間,秋長風有了主意,說道:「卑職有緊要秘事向指揮使大人稟告。還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紀綱看了眼左右,淡漠道:「這些都是我的心腹,你但說無妨。」

  秋長風微皺了下眉頭,終於開口道:「不知道指揮使大人可知道上師的死訊?」

  紀綱饒是沉穩,亦是臉上變色道:「你說什麼?」原來姚廣孝雖死了多日,可消息一直處於封鎖狀態,就算南京城中,知道此事的人都少,到如今這消息亦沒有傳到沿海。紀綱並不知情。

  要知道,姚廣孝是大明天下僅次於天子朱棣的人物。他的死訊,紀綱怎能不緊張?

  四下望了眼,紀綱立即道:「全部退下,孟賢留下就好。」

  刹那間,大船甲板上空空蕩蕩的只余紀綱、孟賢和秋長風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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