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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許久,沉默。

  朱棣望著暮色,依舊沒有回身,只是道:「朕沒有問你!」朱棣回雲夢公主是同樣的一句話,但更見深冷。

  太子、楊士奇、雲夢的心,都沉了下去。漢王朱高煦立在那裡,亦是神色木然。太子汗還在流,可見到這種情形,終於咬牙道:「父皇,行刺甯王、厭勝兩事,兒臣並不知情。具體如何,兒臣很是困惑。」

  太子終於表明態度,他不認罪!可他畢竟寬仁,並沒有隨聲附和雲夢所言,並不認為漢王是幕後主持。

  即使是這種時候,他還不想說漢王的一句壞話。

  但他說還是不說,已沒什麼兩樣。

  又是難言的沉默。

  誰是誰非誰能曉?

  朱棣終於開口,說道:「煦兒,你說吧。」他說話始終是簡單明瞭,不費氣力。可要回答他的話兒,不知要用多少心思。

  漢王立在那裡,依舊挺胸昂首,方才雲夢的指責,可說是一針見血,但他並沒有反駁回擊,好像真相被揭穿後的默認。這刻聽朱棣詢問,朱高煦立即開口道:「父皇,兒臣沒有做過。」

  這就是漢王的答覆,同樣的簡單明瞭。漢王的確和朱棣很像,父子一脈相承,威嚴、肅穆、簡單、直接,可一顆心,永遠讓人難以捉摸。

  他否認,是不必解釋、無法解釋、還是不屑?或者是因為他明瞭,事情的真相和解釋,本來就是兩回事?

  雲夢公主才待爭辯,見楊士奇頻頻使著眼色,臉上汗水流淌,不明所以,終究還是不再開口對漢王質疑。

  朱棣再次開口,突然說道:「楊學士,你很聰明。」

  天子突然轉了談話的對象,堂堂的左春坊大學士臉色如土,顫聲回道:「聖上,臣駑笨不堪,有負聖上的厚望。」

  被人稱作聰明,在常人聽來,自然得意。可楊士奇卻知道,朱棣稱一個人聰明,絕非好事。

  解縉就是太聰明了,結果被朱棣授意,讓紀綱活埋在雪中凍死。既然如此,他楊士奇如何擔得起「聰明」二字?

  朱棣淡漠道:「比起你來,雲夢就太天真了……」頓了下又道:「以此事的複雜,雲夢的頭腦,絕想不到此事可能會和高煦有關。她能說出這點,不就是聰明的你教給她的?」

  一言落地,雖輕淡,但如雷霆轟在楊士奇的心頭。

  楊士奇汗水涔涔,臉現死灰之意。雲夢公主也是目瞪口呆,不想朱棣雖在深宮,很多事情居然如親眼目睹。

  太子深陷不白之冤,楊士奇、雲夢公主當然要為太子申冤。事情錯綜複雜,雲夢公主一時間想不明白究竟,可楊士奇很快就想通脈絡、想到疑點,認為這又是漢王對太子的一次攻擊。

  楊士奇能想明白這事情,已不簡單,但他更知道,這種事情,他做臣子的不能出口,不然鬧不好就和解縉一樣的下場,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出事,因此在入宮時,向雲夢公主挑明此事。他明白,雲夢公主既然知道,肯定要對朱棣說出來。可他還是沒想到,朱棣如斯睿智,輕易地看破此事。

  這對楊士奇來說,絕非好事。

  雲夢公主見楊士奇臉色灰敗,心中俠氣上升,立即道:「父皇,這些都是女兒自己想出來的,和楊學士無關。」她認為自己必須承擔這責任,她不想楊士奇重蹈解縉的覆轍。

  朱棣不語,還是看著殿外。黃昏後,那天色是一點點地暗下來,悄然地讓人無法察覺,不經意間,天色黑得讓人詫異。

  殿外早有宮燈點起,襯得華蓋殿更加幽暗。

  朱棣開口,說道:「秋長風,你如何來看此事?」

  就算是漢王,都忍不住看了秋長風一眼。眾人都沒有想到,事情轉了個環兒,竟然又回到秋長風的身上。

  朱棣竟然徵詢秋長風的意見?

  難道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竟能左右太子、漢王之間的爭鬥?

  秋長風一直沉默的有如黑暗,聽朱棣開口,立即道:「聖上,臣覺得此事,遠沒有看到的那麼簡單。」

  眾人都是一怔,不知道秋長風到底是什麼意思?秋長風是要擁護太子、還是要投向漢王?

  雲夢公主一顆心怦怦大跳,只盼秋長風能看在往昔的情面上,給太子說幾句好話。可轉念一想,他們之間,往昔的情面比紙還薄,臨時抱佛腳,好像有點晚了。

  朱棣動也不動,頭也不點。

  秋長風見狀,繼續道:「數月前,普陀發生命案,沿海一帶,竟然連死十七個朝中致仕的官員,這件事驚動朝廷,責令地方官限期查破此案。」

  眾人都露出奇怪的表情,顯然搞不清秋長風為何突然說起此事。

  聖上讓秋長風分析甯王遇刺、厭勝兩事引發的太子、漢王之爭,秋長風怎麼會離題萬里,扯到普陀命案一事?

  普陀命案雖然重要,但聖上最煩廢話,曾因有朝臣上書言事,不切要題而被杖責。可這次聖上聽秋長風廢話,為何沉默不語?

  眾人不解,聽秋長風又道:「普陀命案未破,但現《日月歌》之言,很是奇怪。因此臣奉上師之令,前往青田尋找《日月歌》,卻意外地發現,東瀛忍者參與《日月歌》爭奪一事,同時很可能和普陀命案有關。」

  頓了片刻,朱棣竟還無語,秋長風不急不緩道:「忍者從普陀到青田,從青田到金陵,事事均有他們的影子。而臣和上師談論《日月歌》、普陀命案時,驚詫地發現,如果《日月歌》所言是真,那這些事情除了忍者參與外,還和一個人有關!」

  他說到這裡,沉默半晌。

  朱棣淡漠道:「和哪個人有關?」

  秋長風謹慎道:「臣不敢說。」

  朱棣緩緩道:「你說吧。朕赦你今日所言,無任何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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