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一九三


  繪紙移門被推開,日光爭先恐後的照了滿室,原地只剩下呆立不動的疏真。

  她的眼,因極度震驚而睜大。

  突然而來的金燦日光,刺入她的眼中,她只覺得一陣頭暈,頹然坐倒在軟墊之上。

  「竟是……如此嗎?」

  不敢置信的低語,在這空寂的暖閣中響起。

  ……

  燮王朱炎回到前殿之時,殿上的混亂已經被整理過了,隨後出來的疏真走到門檻,不知怎的,卻有些遲疑了。她一抬頭,映入眼簾的竟是一道熟悉而思念的身影。

  「朱聞 !」

  她禁不住低喊,隨即卻在觸及最上首的一道目光時,越發不自在了。

  朱聞回身,眼中閃過驚喜。他一身甲胄,風塵僕僕而來,袍角的零星血跡,卻顯示出王城並非那麼平靜。

  朱聞目光一閃,深深凝視著疏真,隨即向朱炎稟報情況:中書等臣子早就被朱瑞拉攏,連城衛軍都有三分之一起了騷亂,他一一就地處斬了。

  他平靜的口氣讓驚魂未定的臣子們一齊譁然,雖然是事出非常,可朱聞不請旨就擅殺這麼多重要官員,實在是太過大膽了。

  疏真還未來得及問他,卻聽上首朱炎開口道:「你們兩人的大禮,即刻就開始籌備吧!」

  隨後他吩咐一番換裝進食後,又趕來伺候的眾臣們,「寡人這個兒子,就託付給你們了。」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傳位之意了,其餘人聽得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幾個老臣哪裡敢應,連忙跪地,向新世子見禮。

  「王上!」

  一聲悲呼,打斷了這一殿和睦。

  朱炎一皺眉,看向殿門前的一道宮裝身影,「你不好好休息,到-這裡來做什麼?」

  王后一身宮裝,乍看倒是鮮豔奪目,卻更顯得她面色憔悴,一直以來,朱瑞以送補藥為名,讓她喝下的都是催眠遺藥,多日來她睡睡醒醒,人事不知,如今朱瑞陰謀敗露,這才有宮人揭了出來,太醫灌下藥去,她這才緩過氣來。

  235

  「王上,是臣妾無能,沒教好瑞兒……」

  她含淚跪下。

  朱炎連動怒也懶得,也不喚她起身,只是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他人誰能替他負責?」

  王后哽咽著,再不復平日的淩厲氣勢,「王上,他千錯萬錯,你總要瞧在是親生骨肉的份上……」

  「寡人沒有這種會弑父的親生骨肉。」

  朱炎截斷了她的話,又道:「你多日未進水米,還是下去歇息吧!」

  侍衛們連忙過來攙扶王后,王后甩開他們,突然逼近朱聞,尖聲道:「他也是你的兄弟,你竟然無動於衷?!」

  朱聞滿面冷然,眼中一閃而過的是苦澀與憤怒,「拜他與同謀所賜,我也險些死在邊疆。」

  眾人看他的胸前和肩背,果然從甲胄下隱約透出雪白繃帶碎角。

  疏真看他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情知他那一日也受創甚多,雖然都不致命,但也流了一路的血。

  她不自覺的靠近了他,目光掃向那尖銳刻薄的婦人一一

  「王后,他也是你的兒子,你這麼說話,不覺得太過偏向了?」

  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尖聲斥責道:「這裡是朝廷議事要地,哪有你說話的份!」

  「你給我住口。」

  沉聲喝出的,竟是一旁默然的朱炎。

  他瞥一眼自己的正宮,後者在他犀利目光下不自覺的退後一步,卻仍是不甘的低嚷道:「臣妾哪裡說錯了?! 她不過是個卑賤的一一」

  「趁著寡人沒發怒之前,你住口。」

  朱炎平靜無波的聲音宛如一條勁鞭,掃得王後面無血色,搖搖欲墜。

  朱炎冷哼一聲,不再理她,逕自對著朱聞道:「燮國就交給你了,你可千萬不要把它變成爛攤子。」

  朱聞點頭,「既然你將它託付給我,我定然會讓它更加興盛。」

  王后見兩人根本不理會自己,又聽見將傳位於朱聞,一股複雜酸澀夾雜著怒氣湧上心頭,她冷笑著沖朱聞道:「原來如此,瑞兒出了事,這個王位終於被你得手了 !」

  朱聞聽她簡直是碴倒黑白,遷怒於己,正要反唇譏諷,卻聽疏真淡淡道:「我真是聽不下去
了……本來我還想給你留些顏面,如今既然這麼多人在,我就擔朱瑞之事說個清楚吧。」

  她不顧一旁父子二人,逕自向王后道:「作為一個母親,你很是偏心。」

  不等她回答,疏真微微一笑,「也對,一個兒子出生時,滿身黑斑,醜怪異常,又讓你痛得險些血崩,第二個卻是順順利利就落地,還不哭不鬧,經常愛笑。」

  她說完,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后,「你可知道,你所偏愛、袒護的朱瑞,其實根本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這話一出,簡直如同平地生雷一般,連又困又乏的臣子也為之一震,各個專心傾聽。

  沒等王后怒喝「你胡說」,疏真又道:「你先前入宮時,為了爭寵長期服食『香肌丸』,對嗎?」

  王后面色微微泛紅,卻不否認。

  疏真冷冷一笑,「香肌丸這方子,之所以是宮廷大忌,是因為它雖然香甜似麝,能勾人情欲,長期使用,卻容易讓母體滑胎,流產,甚至是生下畸形怪嬰。」

  這個方子,在京城的天子宮寢中,已經沒有什麼宮眷用了,燮國並不流行這些奇巧淫行,加上是十幾年前,所以王后如獲至寶,一直使用,終於釀成了悲劇。

  「朱聞出生時身上的黑淤,乃是胎兒在母體內藥毒淤積所致,所幸他生命力強,總算挺過去了。」

  她斜眼瞥向王后,眼中有冷諷更有心疼與憤怒,「至於你的瑞兒……其實,他早就死了。」

  頓時滿殿譁然,不等眾人議論,王后尖利的嗓音已經響起,「你……你胡說!」

  「我問過你當時的貼身宮女了,她就是後來被你派到朱聞身邊的順賢老夫人一一生朱瑞時,你當時昏迷過去了,人事不知。其實,你生下的就是個死胎。」

  「當時你身邊的侍女都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生朱聞時就遷怒於她們,杖死了好幾個人,如今又是死胎,內殿伺候的人擔心大家都要賠命,合計之下,想出瞞天過海之計。」

  疏真隨即看了朱炎一眼,後者避開了她的目光,「之前,你曾經把服侍過燮王的一個宮婢罰到冷宮裡去了,其實,她後來發覺自己懷了身孕。

  「那裡地遠偏僻,人跡罕至,她偷偷把孩子生了下來,卻是遇上了大出血,這才被發覺。當時你也快要臨盆,你身邊的女官得知後,生怕你怒發起來,驚了胎氣,於是就先瞞了下來。」

  「由於缺醫少藥,出血過多,這個女子很快就死了,但是你的孩子也死了,於是你身邊的這群宮人,就拿那個嬰兒來替換。」

  「你一睜眼就看見玉雪可愛的嬰孩,不哭不鬧,還會笑一一可是剛出生的嬰孩,都是要大聲啼哭不休的,你看到的這個孩子,已經出生數日了,才會有如此反應。」

  疏真懶得看王后的反應,一口氣說完,又道:「你若是不信,你那位順賢老夫人我還替你留著呢,隨時可以上來作證。」

  王后此時一聲尖叫,已經昏厥過去了。

  朱聞站在她附近,眉頭深皺,卻終究沒有上前攙扶,只是示意侍衛去喚太醫。

  他一個人默然站著,脊背雖然挺直,卻仍顯出些蕭索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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