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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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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真平穩放下一枚白子,看向朱炎,雙目深邃,卻是波光瀲灩,「這一年多來,我親眼目睹,朱聞乃是你諸子中最出色的,若是讓他來做儲君,真是燮國之福。」 「朝廷和某些權臣,一直想方設法在拔除這根芒刺,為什麼?就是為著怕他上位,燮國國勢越盛……甚至是我,以前也是如此作想。」 「你卻因為種種偏見,對他多有猜忌壓制,他能走到今天,卻更證明了他值得這個王位!」「事到如今,你只剩二子,難道非要讓幼子捲進這血腥旋渦中?」 疏真的話,懇切中帶著鋒芒,朱炎聽了,心中宛如萬千波濤洶湧,面上努力維持最後一絲平靜,「如果寡人真是不允,你們又要如何?」 疏真目光一閃,頓時晶瑩閃耀,不可逼視,"若是王上執意如此,我們雖然不願效仿這些謀逆的亂黨,卻也不會坐以待斃。」 寧靜暖閣中,她的聲音不緊不慢,「我的手段,王上一向知道,朱聞也許做不出某些不忍言直事,我卻可以。」 她的嗓音越發低沉,「所以,王上千萬不可逼我。」 「你為了他威脅寡人!」 怒意與悲酸在這一刻奔湧橫流,再也無法抑制,朱炎低喝出聲,只覺得痛入心髓,幾乎連呼吸都覺得多餘。 234 他對你而言,就那麼好? 而我……卻已經愛著你八年了 ! 從你還是娉婷少女,在城頭怒斥我的時候,從你意氣風發,謀驚四座之時……再到後連你權傾天下,風華無雙……這一心一念裡,都只有你,只有你而已 ! 而你,卻選擇了我的兒子 ! 無邊的悲涼與絕望在這一瞬湧來,朱炎再也壓制不住胸口的憋悶,連連咳嗽起來,整個人都幾乎要傾在一旁。 「篤王 !」 有一雙手,隔著煙羅廣袖,及時攙住了他。 那般朝思暮想的纖纖玉手,近在咫尺,卻仍隔了一層。 這一層,竟然就是自己兒子 ! 日光透光窗櫺的縫隙,脈脈而入,照得她肌膚似雪,鳳眸如星,那半寸見方的墨妝,更添幾分神秘之魅。 這麼近在身側的美好……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握到。 朱炎繼續咳嗽著,仿佛連自己的心都要咳出來。他凝視著身邊瓷一般清遁的面龐一一如此年輕絕麗,風華正盛。 而我,已經是不惑之年,半老之身了。 他終於止住了咳,眼中浮現幾多悲愴,幾多憾恨,他閉了眼。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這一次的毒就算解了,只怕會折騰自己後半生。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開口,「朱聞在我諸子之中,其實性子最象我,也最不象我。」 疏真靜靜聽著,脈脈日光中,飛塵的光影上下飛舞,宛如時間之逝。 「他堅強果敢,從不懼怕任何強敵,所求之物,必定要千方百計得到,我當年也是如此。」 「可他那陰沉莫測的性子,卻是幼時受了薄待,慢慢形成的,每次見到他這樣,我氣不打一處來……可其實,我也在怨怪自己,為何讓他小小年紀,就成了這般喜怒不定的模樣。」 疏真點了點頭,「您說的極是。」 朱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聞兒如今得到你這樣一位知音,卻是比登上天子的萬乘寶座都要幸運。」 疏真被他如此看著,只覺得很不自在一一這話聽著確實是誇讚自己,但語氣之中,卻透著古怪的意味……好似是欣羡、嫉妒?! 她忽然覺得自己看錯了,禁不住眨了眨眼。 好似被她這般不自在的模樣逗笑了,朱炎唇邊一動,隨即卻化為更苦澀的線條,"其實你的性子也不好,平時,你們兩人都不吵架?」 這象足了長輩問話,疏真卻覺得那種古怪的意味更重了,「難得意見不一致,都是他讓著我。」 她談笑晏晏,那微笑卻刺痛了朱炎的心,他唇邊苦意更濃,「這小子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也會有如此好性子。」 不等疏真回答,他狠狠閉目,再睜開時,已是了無痕跡。 「你們馬上就成婚吧!」 這突兀一句,讓疏真圓睜了雙眼,淡定眉宇間難得染上了愕然,「啊?」 仿佛因她的愕然神情而眩暈,朱炎微微別轉頭,低聲道:「擇日不如撞日,三日後就行大禮吧!」 就……就這麼簡單? 別說是諸侯之子大婚,就算普通官宦之家,也要三媒六聘,選下黃道吉日。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禮成之時,我就擔王位傳給朱聞。」 他歎息一聲,「至於我自己,我要搬到離宮去,好好修養身體。」 疏真只覺得這一連串逆轉,打得自己暈頭轉向,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什麼話來。 朱炎冷笑一聲,「這王位,我若是傳給閔兒,只怕他都要死在你手上,與其如此,我還不如慷慨些。」 他隨即看都不看她一眼,淡然道:「這局棋我已經沒了心思,你走吧!」 疏真也不知說什麼好,起身施禮,轉身要走,身後傳來低沉嗓音—— 「等等 !」 她愕然回身,朱炎卻站了起來,高大身形在她頭頂籠罩出一片陰影,無比接近。 朱炎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拉近到自己身畔。 那樣微涼柔膩的肌膚,掌心帶暖,美好的不可思議……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張開手掌,將她的完全包裹。 緊緊的握住……他閉上了眼,好似握住的是整個世界。 一室俱靜。 仿佛是千萬年,又仿佛只是一瞬,他睜開眼,鬆開了手。 任由那纖纖五指從掌心抽離,他的世界,仿佛一寸一寸在眼前崩塌,灰飛煙滅。 他振衣而起,再也不看她一眼,轉身而去。 「汝等……好自為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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