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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邊境正戰得如火如荼,王城之中卻仍是一派平穩。

  王后午睡起身後,聽前殿女侍學舌客前線來傳言,卻盡是朱聞如何英武果決,抵擋住狄人一波波攻勢,她的面上浮現一絲複雜的笑意,道:「他確實是個能幹的孩子,我早就知道……」

  這是在稱讚二王子嗎?

  她周圍的親信宮人因驚奇而睜大了眼。

  那一段王后之子寄託妃子名下的舊事,她們都心知肚明,都也知道王后對朱聞向來只有厭惡與利用,如金這麼冷不丁一句,難道竟對他還有骨肉之情?

  王后笑意盈盈,卻逐漸轉為苦笑——朱聞對她雖然恭敬備至,卻根本不曾貼心……

  她內心深處某一處隱秘之地,狠狠地痛了一下,隨即,她卻笑著轉了話鋒——

  「瑞兒還沒過來,又在熬藥了?」

  宮女正要回答,卻聽殿外有溫言輕笑「母后又惦記孩兒了?」

  簾動密合。輕風似許,溫柔笑意使宮女們經不住臉泛微暈:好一派文雅公子模樣。

  王后見他額上微微見汗,心疼著怪道:「你又親自動手了?這些瑣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何必這麼著苦了自己?」

  朱瑞取了摺扇輕扇,笑道:「他們畢竟不懂藥理,不如我自己動手好——兩隻砂爐我同時看顧著,父王的藥與母后的養生湯都能照應也是一舉兩得啊!」

  他說道一舉兩得之時,雖然是笑著,瞳色卻不由的深了些。

  王后渾然不覺得,更把他疼到心坎裡,笑得眼都彎了,「我也是半個老太婆了,難得我兒還這麼惦記——這些小事你教會嚇人便可,閒暇時候,還該多陪陪你的王妃。」

  說起顏氏,她又笑著追問道:「這幾日很少見她進宮,是病又復發了,還是你們小兩口又吵架了?」

  朱瑞一愣,隨即若無其事失笑道:「母后說哪裡話來——我經常在宮中,府裡雜事幾乎全撂下了,她又是個要強的性子,這幾日忙得身子也有些虛,等將養一陣時日就讓她進來陪伴母后,一解煩悶。」

  第206章 狡辯

  「我也就是這麼順口一說,還是你們小夫妻閒暇多處處才是正經。」

  王后心中疼惜這對小夫妻,又道:「你們倆一向恩愛,若能早日生個嫡孫給我抱,我就什麼煩悶就沒了。」

  朱瑞低下頭,掩飾住眼角的譏誚冷笑,柔聲道:「她身子弱,我也在為她慢慢調養,過一陣必定有消息,能讓母后您含飴弄孫。」

  「這就好啊……」

  王后撫了他的臂膀,只覺得這一瞬心胸暢快,朱炎的冷淡,蕭淑容的狐媚頓時被她忘飛天外,只覺得這兒子無一處不熨帖,無一處不討人喜歡。

  她端詳著兒子清秀溫文的臉龐,回憶著這些年來他的好處,想到動情處,不由回憶起了先前,「你一出生,就有祥兆……」

  「我生朱聞的時候,痛不欲生,幾乎到地獄走了一遭,結果得來的,居然是全身發黑的怪胎……到了生你的時候,我痛了一陣,就暈了過去,等我轉醒來,你卻已經平穩生了出來,再不曾讓我吃半點痛楚,而且,滿室裡都是異香……」

  王后說起往事,鳳眸盈盈流轉,「當時你也不哭,一雙黑眼珠滴溜溜的看著我,我當時便滿心裡歡歡喜……」

  她想起那個玉雪可愛的嬰兒,再端詳著眼前溫文孝順的兒子,心下暗歎道:「不乖我偏疼他,這孩子自生來就很是懂事體貼。」

  再想起先頭生的朱聞,她不由打了個寒戰,那種深入骨髓、無止盡的劇痛……那無盡折磨後,竟是那樣一個怪模怪樣的胎兒,她當時承受了暗裡的多少嘲笑?!

  仿佛為自己的偏寵找到了證明,她的心下稍安,將那一份苦澀與愧疚都按下拋去,含笑聽著朱瑞訴說。

  早春的冷風捲簾入室,不知怎的,她覺得身上一陣發冷,胸口也忽然憋悶。

  「母后……母后?您怎麼了?」

  朱瑞的呼喚打斷了她的神思不屬,那種憋悶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能是思慮過甚,起了錯覺吧!

  王后如此想著,隨即笑道:「我無事,你繼續說吧!」

  「好……」

  朱瑞低下頭,眼中閃過一道異色——

  那是一種含著無盡陰冷、無盡妖怨的光芒!

  狄人王庭中,巨大營帳重重在前,衛護著正中央的殿帳。

  殿帳之中,金禪戎裝打扮,護肩上鐵鑄就的錚狼圖騰,栩栩如生,厚重之中仿佛是要脫體而去,吞噬天下。

  下首站的人不少,卻是深色各異,都不願與他眼神接觸。

  氣氛有些詭異,平靜之中含著微妙的險惡。

  良久,才有人在人群中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大王連至親都下得了手,我們又算什麼?!」

  這話一出,氣氛越見緊逼,眾人有些害怕,卻更有快意,偷瞥著金禪,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人聲竊竊,好似有不祥而險惡的風吹過帳中,閃爍眼神中的猜忌嘲諷映入金禪眼中,卻無法撼動他半分。

  「你們真相信……是我害了父王?」

  他如此直言不諱,居然把話說開了,眾人身上一顫,卻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哼!」

  金禪目光盡處,無人敢直視,一片死寂中,只聽他的聲音不疾不徐,「這是天朝設下的陷阱,你們居然信以為真。」

  他的目光從容,冷笑中含了怒意,「若那方絹巾是真,依二弟的性子,只怕早就鬧個天翻地覆了,為何到此時才當眾分說?」

  「不早不晚,偏在此時讓他知悉,引他來大鬧一場,妄圖分裂我大狄王庭——這樣明顯的計策,你們居然看不出來嗎?!」

  他聲音朗朗,聽入人耳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蠱惑自信,竟無人興起反駁的念頭。

  也有人紛紛附和,「哪有這麼巧的時間,定是天朝的陰謀……」

  「聽說燮國那位三王子也是下手狠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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