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一六〇


  眾長老中果然有人面如死灰,匍匐跪地。

  金禪面色一變,強辯道:「焉知他不是中了你針上之毒?」

  眾人各自交換了眼色,其中眼尖的卻是看得真切,方才閃避時,那侍從卻好似渾身癱軟,不閃不動的呆在當地,連中數針。

  眾人的靜默,讓現場氣氛變得越發險惡微妙,金禪目光閃動,正要開口,卻聽金扈一聲長笑,將懷中解藥替那人喂了下去。不過一刻,那人便恢復過來,卻仍是手腳酥軟,坐在地上不敢動彈。

  眾人發出低聲喧嘩,看向金禪的目光也越發異樣。

  正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卻聽營帳後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王,洞坑深處傳來震動——」

  毫無疑問,這是城中發現異常,反追而來,金禪雙目一凝,低喝道:「不管如何,先上馬啟程!」

  此時眾人紛紛上馬,左右衛護著鐵甲車,幾百騎如烏雲破空一般,疾馳而去。

  金扈翻身上馬,眼中幾近血紅,滿心不甘與懊惱,卻終究只能化為恨恨一歎,他一夾馬腹,回身抄起那癱軟的侍從,隨大隊後塵而去。

  霜夜寒峭,鐵蹄破冰,身後逐漸出現身著甲胄的城軍,卻是由地道循跡而來,毫無馬匹坐騎。

  金扈眼角餘光瞥見他們紛紛彎弓搭箭,暗道不好,略一偏移,便是避到隊伍左側,暫時離開大隊的範圍。

  瞥一眼身後塵煙四起,亂箭飛舞的模樣,眉宇間閃過一道不甘——只差一刻,只差一刻自己便能翻盤!

  他們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的懊惱狂怒,因下一瞬的劇痛而驟然收縮——胸前的痛感宛如決堤之水,瞬間席捲全身!

  「你——!」

  他渾身古怪的痙攣著,低下頭,卻看見自己胸前的一柄匕首,大半沒入體內!

  鮮血往下滴落,落在橫放馬前那侍從的臉上,身上,混合著他如釋重負的眼神,倒影在金扈眼中,卻是最可怖的噩夢!

  那侍從的手還未離開匕首的把柄,他滿面血污宛如鬼魅,卻好似松了一口氣,安心的伏在馬上喘息著。

  「為……為什麼?」

  金扈只覺得渾身都好似敗絮一般,體力正在迅速消失中,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混沌,卻撐著最後一口氣問道。

  那侍從哆嗦著手,將匕首放開,口齒都有些不清了,卻帶著莫名的執著堅持,「我壞了王上的大事,萬死不能辭其咎,全家也會受連累……若能帶你一起歸西,我的家人,必能得到善待。」

  他微昂起頭,苦澀的笑道:「大王在選我們近身服侍的時候就說過,若是為他殉身,只要他一息尚存,我們的親族便會受到永久的照顧——這幾年死去的弟兄,大王年年都賜予豐厚的衣食牛羊,撫養他們的幼子長大。」

  金扈聽到這幾句,只覺得心中更灰了七分,眼前景物越發暗淡模糊,四周的戰馬嘶鳴聲都仿佛聽不見,他最後望了一眼蒼穹之上的微弱星光,咬牙笑道:「用人之道,我果然不如他!」

  大笑聲後,他頓時七絕,隨即落馬,昂藏身軀重重跌在塵埃之中。

  205 兇險

  那侍從亦是苦笑了一聲,他勒住馬身,回身迎視逐漸稀落的箭石,卻是不閃,不避。

  仿佛等了片刻,又好似一生已在此流失殆盡,終於有一支亂箭射中了他的肩胛,隨即,有更多的血花一一在身上綻放。

  他緩緩地滑下馬,死去之時,眼睛尤自向著西方。

  那是他部族氈帳的方向。

  「死了嗎?」

  疏真著一襲銀貂裘袍,緩緩來到金扈的屍體前。

  清晨的曙光照在她柔麗面容上,更顯得瞳若墨染,面似雪瑩。

  「這一手棋,我下了這麼久,卻竟是這麼個不上不下的結果。」

  這一手,她下得很慢,很隱秘,水到渠成,卻是潤物細無聲。金蟬還未來得及享受得到財寶的欣喜,便在下一刻遭到迎頭痛擊,在金扈的揚眉吐氣之後,誰能看到她的手,投出了關鍵一子?

  既然金扈意識到先王死因蹊蹺,若不好好利用這點,豈不是辜負他三番兩次要取自己性命?疏真撫著脖項上的香緋扣,感受著它精緻的花紋,唇邊似笑非笑——

  在關鍵時刻,讓金扈知道父親有遺物在那批箱籠中,他一定會飛馳而去抓個正著!

  若是他撞見了掘到了寶物,急著要離去的金蟬,這兩方之間會發生什麼事,簡直是不問可知了!

  「金蟬,你知道你輸在哪裡嗎?」

  她唇邊笑意收緊,瞳中幽色更濃,「當年我行刺你父王,最後一擊時,確實看到那方染了毒血的絹巾,但是當時情況危急,我又怎麼會將它帶在身上?!」

  「當時我隨手扔進了你父王掠得得寶量箱中,沒曾想,它埋入地底多年,竟也能出奇制勝!」

  「這該說是天時巧合,還是我早有防備……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天時地利都在我這一邊,只是沒想到,你也占了人和——你竟有如此忠心的屬下,這一局,未能全勝,也算是不冤了。」

  她眯起眼,卻不見半點功敗垂成的懊惱之色,唇邊勾起一道淡笑,「雖然金扈死在撤退的隊伍裡,但他定然也把該說的話都當眾說透了。」

  這顆疑忌的種子,不管是深是淺,終究是在狄人各部之中種下。接下來,要發生多大的效力,就要看天時,與人力了。

  「金蟬,你想必正早焦頭爛額吧……」

  她望著西方天際,喃喃自語後,笑意更深,「我的棋步,可不止於此啊,接下來,你要如何應對呢?」

  風颯颯而過,卷起她的裙裾,她的腳步沉穩,卻仍帶著幾分力虧的氣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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