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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黑雲壓城城欲摧……」

  朱聞在她身後。不疾不徐地接了一句。卻是雙手奉了一件罩袍。欲替她披上。

  他神情寧靜。雙目對視時。還含著一絲溫暖笑意。殿外滿城風雨地傳言。仿佛不曾動搖他分毫。

  「忽然成了大紅人。有何感想?」

  疏真慵懶翻著那半本殘卷真跡。一邊笑謔問道。

  「等我紅得發紫。大概也就烤熟了。」

  朱聞回了句玩笑,卻終究凝目緩緩冷笑,「有人在其中造勢,弄得臣子們都紛紛舉薦我為儲君——我有如此人望威力,豈不是讓父王輾轉反側,日夜不寧?!」

  他眼中神光一斂,隨即笑容卻越發柔和,竟如和煦暖日一般,「這般險局,卻也難不倒我。」

  「哦?」

  疏真抬眼看他,不顧雷聲隆隆,聲音雖低,卻帶著些好奇的清脆,「如此自信麼?」

  「並非是我自信,而是……我知道你已成竹在胸。」

  朱聞笑聲暢快,天際閃電白光掠過,越發照得他豐神俊逸,宛如神祗。

  疏真卻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此人看似正經冷峻,實在親近了才知憊懶無賴。她撥弄著手中書頁,微微一笑,「如今局勢看似兇險,卻也並非無瑕可破,只是為今後計,你還是以柔克剛的好。」

  「計將安出?」

  「首先,這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的結果,外臣喧鬧,內宮大概也早就吹過枕邊風了——枕邊風嘛,就該用枕邊風對付。」

  「你是說……?」

  「如你所想,王後身為正妻,也該有所表示了——她先前不是還拉攏你來著嗎,也該讓她替你出把力。」

  朱聞皺起眉頭,「王后與父王的感情早已淡漠,她若替我說話,只怕父王反而認為我們沆瀣一氣,更加猜忌。」

  疏真撲哧一笑,神韻之間皎美不可方物,朱聞正看得一呆,卻聽她道:「誰說我要讓王后替你說話來著?」

  面對朱聞微愕的表情,她笑意加深,眼中幽麗無限,「正好相反,我要讓她去燮王面前告你一狀,來個落井下石。」

  她話未說完,只聽天邊雷霆一聲,雨終於刷刷而下,滿地磅礴。那刻薄狠毒的言辭,只覺得意興闌珊。

  「朱聞這孩子,從生下來便不得她的緣,如今仍是百般看不順眼,真是命數。」

  此時殿外有人稟道:「二王子求見。」

  「宣他進來吧。」

  朱炎連頭都不回,只是淡淡吩咐道。

  第一百零二章 弦發

  朱聞跨過高高門檻時,殿中卻是空寂半明,除去朱炎望著窗外出神,別無他人。

  大雨滂沱,單調卻又喧囂,風盡處,簾縵肆揚間一色暗紫,流光溢華雖然奢華大氣,卻終究不是帝胄的玄黃明靜。

  衣袍的悉索聲輕輕響起,朱炎側顏看時,卻見朱聞一身暗灰帛白,毫無藻飾,深深一禮後,卻是長跪不起。

  「請父王把兒臣罷黜出京吧。」

  朱聞低聲說道,卻不是惶恐,更不似憤恨。

  「好些官紳都舉薦你,乃是你才德過人——你何必如此著慌?」

  朱炎的聲音不慍不火,雨聲中聽來,卻似三九天飲下冰酪,讓人渾身一個激靈。

  「兒臣沒有好著慌的——各位大人都瞧我不順眼,拿我來墊背替死是最好不過了。」

  朱聞身軀筆挺,直直對上朱炎,父子二人各自沉默半晌,朱炎才開口道:「你不願做世子就罷了,何必如此刻薄無禮……」

  「兒臣不過言辭之鋒,有些人卻是筆如刀戟。」

  朱聞冷冷一笑,眉宇間卻象似了朱炎那抹深沉淡漠的神色,「這赫赫王城……我再住下去,只怕要忍不住殺人。」

  他言語之間。自有軍中冷戾之意在瞳中流轉。頓了一頓。朱聞聲音低沉。卻是又說了一遍。「我要回北疆這一句雖然凶戾決絕。細聽卻是沮喪心灰。再不願多說一句。多呆一會。

  朱炎歎了口氣。從高處俯視著兒子頭頂地發旋。想起方才王后地狠毒謾駡。眼前昂藏身影。卻有些孤寂孑然地意味了。他心裡一軟。不禁溫言道:「北疆苦寒。你常年駐守。也該回來歇歇了。」

  他停了一會。又沉聲道:「那些流言蜚語。寡人都付之一笑。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這一句力道千鈞。卻又透著溫馨叮嚀。只怕是近十年來朱炎對次子最為和顏悅色地一次了。

  到底是誰耿耿於懷呢……

  朱聞抑住心中譏諷冷笑。眼中卻漸升氤氳。卻仍是緊繃了唇角。倔強著別過頭去。「誰稀罕這世子之位便拿去——一個個栽贓刷潑。倒真是好手腕!」

  朱炎歎聲更重,伸手欲拉他起來,卻只覺如觸鐵石,這個素來讓他混雜著欣賞、忌憚與厭惡的兒子,如今卻更讓他百味陳雜——

  他握住了兒子的手掌,欲言又止,隨即卻是轉了話題,「還未去給王后請安吧……她略有些不安適。」

  朱聞眼中冷笑更甚,「母后看見了我,大概更難痊癒——為她鳳體著想,還是不去的好。」

  他隨即起身,卻仍是不妥協道:「兒臣北歸的奏章已經遞上來了,若得恩准,立刻便能成行。」

  他隨即不管不顧,轉身而去,久跪的腿腳有些踉蹌,卻更顯得孤身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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