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八七


  朱聞此行倒是十分順暢,燮王朱炎聽他說完,略一沉吟就答應放人——大概是為了彌補對朱聞的愧疚,他隨即溫言問了好些起居差使,這才讓他辭去。

  朱聞進了昭獄,大白天仍是昏暗未明,曲曲折折走到跟前,卻見虹菱那一間的石床上,竟放了綾羅軟被等物,花團錦簇一般,與這陰暗死寂的牢獄完全不搭。

  「這是誰送來的?」獄卒受他目光一掃,簡直要跪地不起,他顫著聲音道:「是蕭淑容。」

  又是她!

  朱聞只覺一陣光火,命人開了牢門,攙出了虹菱,卻是看也不看她,指了那些衣被,冷聲道:「把這些晦氣的東西都燒了!」

  說完不顧一旁神情複雜的虹菱,轉身朝階上而行。

  到了睦元殿中,他仍大步而行,身後虹菱一步一拖,廊下各色譏諷和蔑恨的目光,讓她幾乎抬不起頭來。

  眾侍女深恨她賣主求榮,弄得大家都受抄,損失了好些金銀細軟,一時閒言碎語齊出,很快便告到了瑗夫人那裡。

  瑗夫人作為難之色,侍女們再要哭訴,她也立刻紅了眼圈,「我不是不願為你們做主,而是她依仗著……」

  她說到此不願再多說下去。

  第九十九章 讒言

  「人已經要回來了……你要見她嗎?」

  朱聞負手長身而立,身後鮫紗如霧,綿密珠合,又有銅盆盛了冰塊置於四周,滿天暑氣也隨之消散不少,微風一動,萬般清爽。

  疏真凝視著手中繡繃,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卻仍不失冷靜,「相見也是無話,反而彼此尷尬。」

  朱聞輕歎一聲,卻也是無可勸說,他隨即轉了個話題,揚了揚手中密報導:「衛羽來報……北疆最近又有不穩。」

  「哦?」

  疏真心下一驚,「那顏部勢力大衰,難道還能有所異動不成?!」

  朱聞搖了搖頭,為她詳細解說道:「你久居帝都,狄人各部之勢難免有所不知——那顏部逐水草而居,先到此地,王帳之下各族就不便與他相爭,但如今族長屢次出醜,便有人蠢蠢欲動,欲奪這片水草豐美之地了。」

  「那是要互相廝殺?」

  「若真如此就好了,我也樂得坐山觀虎鬥……但現任狄王深沉果決,只怕會以此為餌,一方面打壓與他不睦的族長,一方面卻禍水外引,把我的封邑當作目標——他們狄人,拿中原之地當賭注彩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兩人正在商議,卻聽門外有近侍垂手稟道:「宮裡有消息。」

  他是壓低了聲音所說,朱聞接過啟封,看完不禁一笑,「父王最近真是胸襟寬厚,什麼人都願意赦出。」

  疏真接過一看。卻原來是同樣被囚禁地燕姬。被責了四十杖後。流放北疆了事。

  「她本就是我們地人。反戈一擊將蕭淑容推倒。于情於理。我們都該設法救人。如今倒也省了事。」

  話雖如此。朱聞地眼中卻不見半點笑意。反而透出些凝重疑慮。疏真心眼剔透。倒是一下猜出了他地想法。「這一切都太順利了。不是嗎?」

  朱聞眉眼微斂。瞳孔最深處有流光閃過。卻是前所未有地憂慮。「盛極必衰。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疏真點了點頭。聲音透著些許疲憊。但仍是不失淡定。「大概。我們已經被各方勢力都視為眼中釘了。」

  朱炎這幾日頗為安閒。朝事不多。身體又日漸康復。蕭淑容隨侍身側。卻是比以往都要恭謹賢淑。默不作聲地將一切打理好。卻再不敢饒舌多言。

  朱炎頗為滿意之下,倒是想起了多日不見的朱閔,又念及蕭淑容亦是多日不曾與親兒相伴,不免有些愧疚,於是喚內侍將朱閔帶了過來。

  朱閔年紀還小,卻已出落得聰慧伶俐,往日裡一見父王,便笑語宴宴,如今不知怎的,卻是透著股驚惶勁頭,只是搓揉著衣袖,見了母妃,巴巴的喊了一聲,卻是如驚鳥投林一般撲進她懷裡。

  蕭淑容一把將他揉進懷裡,看了又看,卻覺看不夠,幾瞬之後,不禁滴下淚來,她轉過頭怯怯地看了一眼朱炎,又慌忙以袖拭淚,嗔怪道:「怎麼不給你父王請安……」

  朱閔這才起身,乾淨俐落朝著朱炎行了大禮,朱炎見他一身仍是重紗,擺手道:「起來吧!」

  他的笑容緩緩收斂,「怎麼還著了這麼厚的紗,你的保母都做什麼去了?」

  蕭淑容頓時心疼不已,取過一旁絹帕替愛兒擦了擦汗,卻勉強笑道:「大約是閔兒一時怕冷也是有的,下人未必能知曉得如此清爽。」

  朱閔偏過頭,卻是不大不小的咕噥,「嬤嬤這幾天都見不著幾面,侍女姐姐也成天嘀嘀咕咕的。」

  朱炎眼中閃過怒意,宮中趨炎附勢本是常事,可這等跟紅踩白之事卻也太過可惡……更何況,就算先前蕭淑容犯過,但朱閔畢竟是王嗣,這些齷齪小人居然敢如此不上心的伺候!

  他以目示意,近侍立刻便躬身退出,他咳了一聲,和顏悅色問道:「最近學了什麼新功課?」

  朱閔背了幾段,一如往常般清晰流利,隨後,他偷瞥著朱炎面色,小聲問道:「父王,我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你說。」

  「什麼是季達之患?」這話一出,朱炎眼中神光一閃,凜然之氣讓所有人都捏了把冷汗,「是誰跟你說這個的?」

  第一百章 憂畏

  季達其人,乃是燮國歷史上一位國君的幼子,他上有三位長兄弟,皆是英偉不凡之人,可國君卻卻偏偏溺愛幼子,也不遣他就封,任由他留在王城。

  驕縱之下,此人日漸跋扈,結交私臣,橫行不法,甚至欲染指世子之位,如此鬧得天怒人怨,先君薨後,世子便請了宗正寺公議,將他誅殺於城中。

  世人議論,皆認為世子雖有些心胸狹窄,但季達此人忘乎所以,仗寵肆意,卻也自有取死之道。

  朱炎今日從幼子口中突兀聽到這人,卻是心下一震,隨即有陰怒緩緩而起,他這般逼問之下,卻是讓朱閔越發驚怕,有些瑟縮著欲往蕭淑容身後躲閃。

  「站直了別動!」

  朱炎冷然低喝,卻是驚得所有人心中一顫,廊下甚至零星有瓷器破碎之聲——如此威儀,卻再無一人敢直視他的目光。

  他凝視著朱閔,以前所未有的緩慢聲調,低聲問道:「到底是誰對你提了這事?」

  朱閔面色有些發白,俊秀小臉上微見汗跡,「是……是一位中郎……他跟兒臣談到,要謹防季達之患,不可多言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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