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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他冷冷一笑,唇邊的線條越發淩厲刻薄,卻又帶出奇異的文姿風雅,讓殿中侍女都移不開眼。

  甚少有人敢在燮王面前如此輕慢不羈。朱炎卻並未動怒。漫聲道:「吾兒又何須憂讒畏譏諷?有人敲登聞鼓告你篡逆。此事非同小可。寡人總要查個清楚才是。」

  這話說地十分平和。朱聞聽了卻是不怒反笑。他眼中厲芒一閃。伸手一指長跪于地地燕姬。冷笑道:「就憑了這幾句瘋言亂語。就可以檢抄我地睦元殿。傳到外人耳中。是要說我們父子相疑至此麼?!」

  這話太過激烈大膽。近乎指斥。朱炎還未開口。蕭淑容在側座遙遙聽了。已是花容失色。她忍不住輕聲責怪道:「二王子。你竟對王上這般無禮……!」

  朱聞聽她開口。眼中譏誚更濃。「蕭淑容你還是自善自重地好——外間傳得沸沸揚揚。說你跟世子串通並行苟且之事。卻是把王家顏面都玷污得不成樣子了。」

  「你……你竟敢……!」

  蕭淑容氣得五色不正。雙手都在哆嗦。她攥緊了帕子。一手捂了胸口。仿佛隨時要昏厥過去。「王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夠了!」

  朱炎在上首冷眼看著他們句句相遞互詰,到此終於不再忍耐,「越說越不象話!」

  他咳了一聲,略微緩了緩。對著朱聞溫言道:「我知道你心存怨懟……但你須要知道,今日本不為搜查,而是為你恢復令名——你既是清白無瑕,何妨讓天下人知曉?」

  他話音懇切,又透著冠冕堂皇,朱聞微微一笑,卻仍是不為所動,「兒臣我還有什麼名聲可言?!隨便一個瘋婦的話,就可以把我殿中翻個底朝天。試問哪位兄弟有我這般晦氣?!」

  朱炎情知此子桀驁不羈,今日斷不肯受此輕辱,他早就定見,聞言不禁微微一笑,「吾兒,你所言過甚,未免有些偏激。近日變亂謀逆叢起,寡人深感宮中不靖,所以要全宮大索——今日搜的又何止是你睦元殿?!其餘東明殿。含薇殿等都已經在清查……如此。你還要怨怪為父嗎?」

  眾人一聽,面色都為之一變。這才醒悟為何搜宮之聲傳得如此清晰——卻原來連王后所居地含薇殿、世子的東明殿也未得倖免!

  朱聞略微一楞,這才面色稍霽,他心知內情並非如此簡單,但燮王畢竟為君為父,全宮大索也算全了自己的顏面,於是沉聲道:「兒臣不敢。」隨即便退到了一邊。

  安撫了朱聞,此時殿外已有人傳訊而回,內侍入殿稟報,道是在睦元殿馬廄下,果然搜到了違制的王袍玉璽!

  這一聲宛如晴天霹靂,讓所有人都為之面色煞白。殿中一時沉寂,惟有鼎爐中紫煙氤氳,將燮王朱炎的神情湮沒於虛空。

  蕭淑容冷笑一聲,柔聲道:「王袍玉璽,這都是一國之君才能享用的,二王子怎會如此篤定,自己就有這福分呢?」

  朱聞瞥了她一眼,卻是連辯駁也懶得,只是冷哼一聲。

  朱炎並未暴怒,只是「哦」地應了一聲,隨即見內侍仍不退下,躊躇似乎仍有下文,於是淡淡問了一句,「還有什麼?」

  那人額頭生汗,卻仍不敢有絲毫隱瞞,「有一位服侍側室的侍女,聲稱知道王上中毒的內情。」

  這話一出,所有人更是倒抽了口冷氣——已經塵埃落定的毒殺案居然另有內幕,這豈不是更駭人聽聞?!

  殿外石階下的銀衛高聲稟報,隨之而來的少女青裙素衣,跪於冰涼玉磚上連頭也不敢抬。

  「你說要面見寡人,如今可以說了。」

  「是……」

  虹菱緩緩抬頭,那一瞬,她的眼中閃過複雜掙扎的情緒,隨即卻歸於死寂。她緩緩張口,聲音細而清脆,「奴婢本是微賤下人,向來服侍的是我家昭訓。」

  「我家昭訓孱弱多病,所用藥材甚多……毒殺王上地藥,便是出自其中。」

  第八十七章 忌物

  朱聞乍聽這一句,黑眸瞬間一亮——仿若陰雨天半空中慘白熾亮的閃電劈下,陰鬱中透出狂飆。

  蕭淑容正凝神望向他,卻因這一眼而脊背發寒,朱聞卻一眼也不願看她,轉過頭,眼風掃向地上跪著的虹菱,黑瞳縮為一點。

  虹菱沒有抬頭,卻好似也感受到那般森寒之意,她咬著唇瑟縮著,卻仍堅持道:「她存著的藥材裡,有一味便是讓王上性命垂危的元兇,若是不信,奴婢現在便能帶人去揀出來。」

  朱聞心下已是勃然大怒——虹菱貼身照顧著疏真,那些藥材都由她妥善收好歸格,她若是要放入一兩根毒物,簡直是易如反掌!

  蕭淑容儀態雍容,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巧笑嫣然道:「真看不出啊……那麼一個貌若無鹽的醜女,居然精通下毒,二王子,你是否早就知曉她有這等通天之才,這才將她納為私房的?」

  這話說得清脆又快,顯出宮中女眷刻薄刁毒卻又文雅的口風,于蕭淑容來說,固然是痛快淋漓,心花怒放——下一瞬,她卻倒抽一口冷氣。

  朱聞居然笑了。

  那般微微眯眼,眉梢略微上挑的輕笑,清俊神韻立時變得邪肆魅惑,引得人雙目移不開,仿佛魂魄都為之吸去。

  他輕抿薄唇,一字一句吐出的,卻是更為殘酷惡毒的言辭,「蕭淑容,你真是說笑了,人說相由心生,潛移默化之下,你倒是一日日更似無鹽,父王當初納你之時,大概也不曾料到會有此變。」

  他輕聲嘆息著,一副惋惜模樣,氣得蕭淑容雙目赤紅,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王上……!」

  她泣不成聲地哽咽道:「妾身今日沒來由受此大辱……」

  朱炎眼中閃過不耐。正待斥住兩人。卻聽蕭淑容卻是抽噎著轉回了話題。「方才燕姬供出了二王子私藏王袍玉璽。他到底是做為什麼用呢——卻原來是巴望著王上龍駕有所閃失。這燮國便是他地天下了!」

  蕭淑容說到此處。更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王上。您就算不為妾身母子。也千萬不能遂了某些人地浪子野心!」

  她地哭訴隱忍而軟弱。卻似一簇利箭一般。朝著朱聞飛去。眾人聽到這裡。都已嚇得面色慘白。卻無人敢插一句嘴。

  朱炎仍是不動聲色。眼中光澤卻略微深黯了些。他看向階下跪著地燕姬和虹菱。微微沉吟著。卻仍是不開口。

  朱聞上前一躬。「父王……兒臣有話要說!」

  他掃一眼四周眾人,目光停留在階下兩女身上,隨即,他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隱晦笑容,卻是讓蕭疏容心中一緊。

  「那王袍玉璽,確實是兒臣存著的。」

  他輕飄飄一句,卻是在殿中起了軒然大波。

  蕭淑容眼中一亮,一抹喜色從眉梢掠過,卻隨即浮起更為狐疑的陰霾,她遲疑著,重複問道:「果然是你?」

  朱聞微微一笑,口齒清晰的答道:「是我睦元殿所出之物,我看得清爽。」

  朱炎默默聽了,此時終於抬起頭,鷹一般犀利的眼看向自己這危險不羈的次子,「你存這犯忌之物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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