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 > 大唐風月續徐賢妃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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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畫墨如霜風月濃 暴雨滂沱,風嘯如吼,入夏以來最是猛烈的一場大雨,萬千雨柱、烈烈風鳴,洗滌著煌煌宮閣如死一般的沉悶。 殿外,雨勢壯觀,冷風攜雨撲入到殿中來,狂卷的陰風,破開緊閉的窗門,雷電交加、殿外一片銀雨成霧。 徐惠將窗重新關好,冷雨濺在面頰上,令人寒戰。 殿內燭火輝煌,與殿外的冷氣全然不配。 李世民凝眉坐在雕龍金椅上,手中持著慕雲橫死牢中的奏疏,徐惠緩緩走到他身邊,為他蓄滿茶水,水暈暈開翠色青葉:「陛下,天色晚了,今日事情繁多,您早些歇下吧。」 李世民將奏疏遞給徐惠,眉心溝壑深深:「朕懷疑,慕雲是被謀殺。」 徐惠一驚,望著李世民遞過來的奏疏,卻並未接過,只是疑問道:「陛下何以這樣認為?」 李世民凝望著她,勁眉微微一彎,深眸沁一絲笑意:「你一看便知。」 徐惠低眸,緩緩垂首:「妾,不敢。」 李世民走上兩步,目光如清綿的雨水:「朕叫你看的,有何不敢?」 溫熱氣息流瀉而下,熏在徐惠臉際,只覺微微燒熱,只是默然垂首,不語。 殿內輕嫋的燭光,熠熠明黃,女子嬌羞面容,紅若流霞,李世民低笑一聲,隨即斂盡,只餘一抹鄭重在眸心裡:「不看也罷,只是,慕雲一事,要如何與若眉說起?」 徐惠望著他英毅的側臉,挺俊入鬢的修眉,燭光搖曳在深深眸底,情意交纏、萬縷千絲,仿有無數過往糾結眼底。 想那不堪回首的曾經,定是他此生都不願再憶起的往事,可這一次,種種的種種,儒哥哥、慕雲,卻又都牽連著往昔的一點一滴,甚至……還包括楊夫人,都會令往事輕易刺痛心懷。 徐惠輕聲一歎,纖手不禁撫上帝王肩臂:「陛下,誠則明矣,明則誠矣。(1)只要陛下心意誠懇,楊夫人也定會明知道理。」 李世民緩緩低眸,迎上徐惠清澈目光,殿外狂雨急驟、勁風呼嘯,然而眼前女子卻如靜靜湖心,不驚微瀾,輕輕握住她撫在肩頭的手,慨然道:「但願如此。」 雨,已下作了濃濃水霧,整整落了一夜。 孤冷的東宮,一片慘淡銷凝。 承乾大敞窗門,跌坐在桌案旁,任誰也不敢靠近。 驟雨侵襲,寒風吹灌,殿內燈火不明。 慕雲,我曾說過,你是慰我心事的解語花、舒我心懷的清涼風。 花可解語、風可留情。 可是慕雲,你又可知道,你在我心中,遠勝過嬌花、遠比過清風! 但是我—— 我親手毀掉了這一切,折斷了花枝、斷送了清風,而如今,如死一般的錐心之痛,也唯有這般承受! 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我不配擁有你! 失去你,我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上蒼,你果然如此公平! 炙心的烈酒麻木心脈、穿透柔腸! ———— (1)誠則明矣,明則誠矣:出自《中庸》:內心真誠就會明曉道理,明曉道理便會內心真誠。 烈烈狂雨,一夜如浪。 翻江倒海的雨浪卷起泥沙埃塵。 樹蔓在冷雨勁風中狂搖,冰冷的雨柱,摧破年久失修的窗閣,落花墜了滿地,落在浪卷一樣的雨水中,隨波逐流、憑風吹散。 素白流長的錦袍,與風而舞、冷雨濕透衣帛、舞亂長髮! 一步一步踏著水浪,冰冷的雨水自腳底傳到心間。 男子仰天而望—— 母妃,怎麼恪兒不在,這曾經莊雅貴華的仙淑閣、竟會在這冷夜風雨中搖搖欲墜? 恪兒不在,怎麼這裡竟會荒涼得草木凋敗、花飄葉殘? 母妃,你一定很冷,是不是? 是不是? 握緊雙拳,修逸的眉目,風削雨作! 身後一紙薄傘撐起,須臾便殘破在猛烈的狂風中:「殿下,快回吧,您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李恪幽眸一側,眸光凝著雨光生寒,卻咬唇不語。 「殿下,楊妃娘娘在天之靈,也不會想看見殿下這樣傷心。」身後侍人輕聲勸慰。 李恪眉心緊擰,心尖處刺入尖銳的疼痛! 冷雨自天頂傾瀉而下,順著雋秀堅挺的臉廓順流成河。 膝下倏然一軟,跪倒在風雨中荒蕪冷落的水浪中:「母妃,恪兒回來了,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仰天悲吟,緊緊閉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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