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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史遠臉色驟變。

  等斐旭前腳一走,他便急道:「父親為什麼不讓我上戰場?」

  「你打過仗麼?」史進泰道,「沒打過仗上去湊什麼熱鬧?」

  史遠不服道:「就算我沒打過仗,好歹也練了十幾年的武藝,比起一般士兵是綽綽有餘了。」

  「出息!」史進泰瞪了他了一眼,「戰場上的局勢難道會因為你的武功而扭轉?」

  史遠低叫道:「難道我留在奉陽就有用處了?」

  「用處大了。」史進泰冷哼一聲,「我現在還看不出斐旭打的是什麼主意,你姐姐又是婦道人家,擔不起大事。你留在城中,還可牽制斐旭,與她有個照應。」

  「那父親為什麼不讓斐旭上戰場?這樣豈非可以將他握在手中?」

  「斐旭武功有多高你知道麼?」

  史遠驚道:「他會武功?」

  「不但會,恐怕還在我之上。」史進泰道,「他若是在軍中搞鬼,將情報洩露給對方,你可知損失會有多大?」

  史遠擔憂道:「那萬一他在城裡……」

  「所以有兩個人你必須看住,有兩個人你必須拉住。」

  「誰?」

  「看住任側妃和費五。拉住范拙和陳洪義。」

  城門大敞。

  三萬鎧甲在日光下熠熠生彩。

  百姓夾道,引頸而望,淚流滿面。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親人,但知道他們此去,生死難測,此刻一別,興許就是陰陽兩隔。

  史進泰高踞馬背,盔頂的紅纓如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高陽王妃與任側妃的駕輦一前一後在百姓中間,垂落的珠簾遮去了一切表情,徒留猜想。

  史進泰又望了眼站在人群中的史遠,微一頷首,揮手道:「出發!」

  佇列如龍,踏著整齊的步伐,一寸一尺地被城門吞噬。不少百姓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頓時城內,哭聲震天。

  斐旭站在街角處,神色淡然,眼神飄忽,似乎在想什麼。一個少年拍了他一下,「看到自己親手把三萬人送上戰場,有什麼感受?」

  若是明泉孟子檀或是連鐫久在此,必定能認出這個少年正是失蹤多時的夏淳淳。

  「有點酸澀。」斐旭認真道。

  夏淳淳道:「後悔麼?」

  「不後悔。」斐旭故作訝然道,「不過讓他們出城繞一圈,又不會少塊肉,有什麼好後悔的?」

  夏淳淳嗤笑道:「等你計畫成功時再說吧。」

  斐旭笑眯眯道:「我承認我很聰明,不過我的運氣更好。」

  這句話說了沒多久,夏淳淳就不得不承認他的狗屎運的確比別人強上一點。

  他看著正在葡萄架下愜意刺繡的女子,「你家?」

  斐旭摸了摸下巴,「今天早上……好象還是的。」

  女子抬起頭,朝他們嫣然一笑,「慕先生回來了?」

  斐旭遲疑地加了一句,「現在……我也分不清楚了。」說罷,他揖了一禮,「見過任妃。」

  任妃抿嘴笑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帝師竟然如此年輕英俊。」

  夏淳淳在一旁嘖嘖道:「我也沒想到他居然還能當得起這個稱讚。」

  任妃目光移到他的身上,「這位小兄弟看起來面生得很。」

  夏淳淳懶懶道:「沒幾個男人想和一個王妃面熟的。」

  任妃目光一冷,上挑的丹鳳眼仿如化成兩把厲刃,朝他的面門割來。

  夏淳淳冷笑一聲,腳下一移,身如鬼魅上前。葡萄架上一人躍下,腳尖在地上一蹉,身體反向朝他撲來。他的刀尖還為碰到夏淳淳的左肩,任妃手中的繡品便如鵝毛般飛舞起來。

  夏淳淳一招得手,心中更是得意,反手便去抓刃,誰知那刀竟如蛇一般滑不溜手。他一抓成空,身體向左傾倒,脖子送上門似的朝刀鋒迎去。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夏淳淳右臂被人一扯,收住去勢,反向朝右踉蹌。

  那人的刀好象被釘子釘住般,停在半空,進退兩難。

  那人臉色灰敗地看著斐旭抓住刀刃的手,不發一言。

  啪啪。任妃鼓掌道:「慕先生武功高強,竟連我府中第一高手都非你一合之敵,果然真人不露相。」

  斐旭笑著鬆開手道:「我不過占了個偷襲的便宜,稱不上什麼真人。」偷襲乃是江湖中人的大忌之一,被他如此坦然地說出來,竟不讓人覺得卑鄙。

  任妃將手中的針放到桌上,「我今天乃是為慕先生而來,不知道可否單獨談兩句?」

  站在他身側之人反手將刀收起,向她點頭行禮,便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夏淳淳哼哼兩聲,「你小爺我困了,才懶得管招待人。」

  任妃見人都走光,方道:「我冒昧到訪,希望沒給帝師造成困擾。」

  斐旭在她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任妃說話如此隱晦,才令我百思不解,十分困擾。」

  「帝師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她手指將針輕輕一搓,「我想參與帝師的計畫。」

  斐旭楞住,「這個,恐怕有些不妥?」

  「帝師不信我?」

  「這倒不是。」斐旭尷尬道,「我此生已經決意只娶一人……」

  任妃也楞了下,隨即意識到他的意思,嬌嗔道:「帝師想到哪裡去了。」

  斐旭不解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到我還有何計畫?」

  任妃冷笑道:「明人不說暗話,帝師將史進泰騙出奉陽,難道不是準備甕中捉鼈麼?」

  「甕?」斐旭攤攤手道,「我身處奉陽城,似乎更像甕中吧?」

  「奉陽易守難攻,就算史進泰手握三萬大軍,也非朝夕能勝,更何況輜重不繼,很快就會淪落為喪家之犬。」

  「任妃說笑了,我又非奉陽城守,守城也罷,輜重也好,恐非我所能決。」

  「若是由我幫你呢。」任妃美目一轉,透露出絲絲寒意。

  斐旭眸光幽深,如夜幕般遮去萬般情緒,「任妃此言何意?」

  任妃站起身,一身綾羅襯托出妖嬈身姿,似垂柳扶風,弱不經衣,但說話時的冷情,卻令男兒也難望向其背,「我幫你奪下奉陽,你幫我在女帝面前進言。」

  斐旭十指在桌面上輕輕一頓,「我要如何相信一個背夫棄子之人?」

  任妃臉上凍結出一個冰冷的面具,「你要相信的,是一個得不到夫婿之愛的女人。」

  斐旭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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