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色無疆 | 上頁 下頁 |
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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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經心地攪著碗裡的魚粥,明泉一點胃口也欠奉,「都撤了吧。」 嚴實想了想,低聲問道:「薛蓄子派人送來親手做的點心獻給皇上,是否現在端上來?」 薛學淺親手做的點心?明泉一楞,腦海浮現起那個在簇擁下溫雅清和的男子,「他親手做的點心?」她帶著幾分好奇道,「端上來。」 嚴實後退幾步轉出門,不一會兒,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手捧精緻的瓷碟,慢慢走來。 「奴才小潭子,參見皇上。」 「奴才小何子,參見皇上。」 「平身。」明泉見他們微微抬起下顎,露出秀美的輪廓,十分眼生,不禁笑道,「這兩個不是承德宮的吧?」 左邊自稱為小潭子的上前一步道:「皇上英明,奴才正在儲秀宮當差。這兩盤乃是薛蓄子親手做的點心,特地命奴才們端來請皇上品嘗。」 明泉眼睛自碟子上一掃,一盤是五瓣花狀的梅花糕,旁邊有兩朵紅色小花,卻不知道是什麼做的。一盤是炸得金黃的蘿蔔絲餅,用芭蕉葉製成的小舟包裹。一盤是白紅相稱,一盤是綠裡藏金。饒是明泉食欲不振,也被吊起了些胃口,「端過來吧。」 盤子放在明泉面前,一個小太監遞上筷子。 明泉瞟見每塊梅花糕上都有個微不可見的小針孔,不禁苦笑搖頭,夾起一筷放入嘴裡。 小潭子和小何子雖是低著頭,微顫的手卻顯露出情緒來。所謂一榮俱榮,後宮主子本就不多,能跟著薛學淺已是百裡挑一的運氣,若薛學淺因此受到寵倖,那麼他們倆也會水漲船高,前途可期。 明泉啜了口嚴實遞來的茶水,將口中殘味漱去,又咬了半塊蘿蔔絲餅,慢慢放下筷子,「香甜可口,入口即化,比之禦廚,不枉多讓。」 小潭子和小何子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明泉眼睛微微一眯,「嚴實,傳朕口諭,晉封薛學淺、馮穎為九品郎伴,賜住……」她頓了頓,「熹微宮。」 小潭子和小何子大喜,連忙跪下道:「謝主隆恩。」 熹微宮名義上的主子是沈雁鳴,不過自祭祖之後便被留住勝州,至今未返。背地裡不少人猜測是冒犯聖顏,被冷落在行宮。因此熹微宮雖然住了三個郎伴,實際卻只有薛學淺和馮穎二人。而馮家如今大不如前,馮穎又年少,熹微宮最後自然由薛學淺做主。 明泉點頭微笑道:「你們隨嚴實去吧。」 待他們走後,她的臉才慢慢沉了下來。 慕流星死後還有人為他上奏摺求追封,而堂堂鎮北國公馮繼曹卻是乏人問津到連落井下石的人都沒有。要說其中緣故,還是和她的態度有關。雖然天下皆指斐旭私通外敵,但她卻從來沒有表過態,在有心人眼中自然是皇上對帝師舊恩未絕,隆寵未斷,只等風聲一過,便能東山再起。可惜斐旭孑然一身,來去無蹤,讓他們有心而無處奉承,只好從摯友慕流星身上下手,借著捐軀的名義討名討封,既給了斐旭一個大人情,又因著斐旭取悅了皇上,這人情給的正大光明,別人也無話可說,不會落下把柄,實在一舉三得。 而馮繼曹雖然頂著鎮北國公的爵位戰死沙場,卻因馮穎在宮中不甚得寵,在他們眼中,馮氏一族如今已是一蹶不振,後繼無力,皇上的態度又是隱隱約約,當然沒有冒險巴結的必要。 想那馮家自開國起便鎮守北方,代代相傳不知出了多少良將,為大宣立下過多少汗馬功勞!她怎能忍心這樣的忠勇之族因為抗擊外敵,拋頭顱灑熱血,最後卻因這些無稽之由,連個名聲都落不下?她晉升馮穎正是敲山震虎,給那些見風駛舵的勢力小人一個警鐘—— 尚氏江山從來不需用鳥盡弓藏的手段,也不會過河拆橋,任何一個為大宣盡忠盡心之人,都不會被遺忘! 風過門隙,撥起糕點上的梅香幾許。 明泉手指在桌上輕敲兩下,突然站起身道:「擺駕長慶宮。」 有些人,她必須防之盯之,但有些人,卻可以信之訴之。 萬里江山錦繡,畢竟不是一人所能佔據。 敲山(下) 明泉自勝州回來後,除了偶爾去瑤涓宮走走,甚少出承德宮。因此當皇上駕到四個字突然在長慶宮外響起時,不免一陣兵荒馬亂。 明泉下了輦車,才走幾步,便見如意領著人急匆匆地走過來跪下,「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時這麼規矩了?」明泉想起出宮時那個嘟起嘴巴要糖葫蘆的少年,不禁笑道,「起來吧。」 「宮裡規矩多,呆著呆著人也只好規矩了。」如意察言觀色,見明泉心情不錯,話語裡立馬多了幾分撒嬌的口吻,讓兩人無形親昵許多。 「朕可聽出話裡的抱怨了,」明泉果然沒有半點不悅,「你現在可是宮裡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其他人巴結尚且不及,誰能規矩得了你?怕是聽奉承聽得麻木,收孝敬收得手軟,才變得有些呆板吧?」 如意嘟囔道:「皇上離京時,主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送來的禮物一一退還其主人。現在莫說孝敬奉承,走在路上不挨白眼就算謝天謝地了。」 安蓮這招殺雞儆猴威懾後宮之舉明泉亦有耳聞,「聽起來十分不甘啊?難道捨不得那些禮物?」 「誰理那些東西,」如意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委屈道,「可憐主子做了那麼多事,不知得罪多少人,卻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這句話他說得十分緩慢,似乎是謹慎用詞,又似乎是怕對方聽不清楚。 說完他不禁抬頭透偷瞥了她一眼,但見她步履穩健,雙目望著去路,面色如常。他暗自將如今的她與記憶中第一次相遇時相比,卻發現她眉宇間的倨傲高貴消退無蹤,仿佛俱化作臉上不動聲色的沉穩。 「皇上駕到!」 「臣安蓮參見皇上。」 「平身。」 一連串的對答將如意的思緒拉回,迅速卻不失禮數地向明泉行告退禮後,他弓身倒退而出。轉頭看到走廊裡有兩個小太監正興奮地在那裡伸長脖子探頭探腦,不禁會心一笑,裝作沒在意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曾經他也抱過相同的心情,好奇地想知道發生在宮裡的這樣那樣的事,而如今,他卻只想找個地方歇息一會,以便能打起全副精神迎接下次未知之事。 「三甲士子將於明日早朝後在文清殿謝恩,一甲三人還請皇上親自召見。」雖然殿試除了一甲三名的順序外,其他都由安蓮主持,但進士及第號稱天子門生,于情於理都須明泉親自召見。 若是往年,科舉選才可算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可是今年比一等一更一等一的大事委實太多,明泉聞言也只是點點頭。轉頭見桌上放了盤梅子,忍不住用牙籤挑了一個入口,還沒咀嚼,眉頭已經皺成一團。嘴巴胡亂動了兩下,便一口吞下。她揉著腮幫,艱澀道:「這味道與你上次贈於朕的不同。」酸得要掉牙,怪不得古人能畫梅止渴。 「上次是如意的手藝。」 明泉哦了一聲,才訝異道:「難道這個你做的?」 安蓮面上赧色一閃而過,快得幾疑錯覺,「皇上若喜歡,我讓如意送一壇過去。」 「喜歡喜歡。」明泉呷呷嘴巴道,「酸得別有味道。」 他楞了下,嘴角慢慢化開笑意,猶如雲後未被遮全的月華,清麗溫和,「皇上這麼晚過來,只是為了一壇梅子?」 見他展顏,明泉暗自籲出口氣,接下來的話也更好出口,「朕剛才下旨晉封馮穎和薛學淺為八品郎伴了。」說罷,偷偷瞄了眼安蓮的神色,卻見他已然收起笑容,但也不見慍怒,「哦?恭喜皇上。」 明泉咬住下唇,「你總該想到,朕這麼做的意思。」 安蓮定定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露出莫名的光芒,「若是想不到呢?」 她一怔,立即就想反駁怎麼會想不到?但隨即卻被他眼裡透露的明亮神采而吸引,若平時的安蓮是一幅美倫美奐的畫,那麼此刻眼中的神采無疑就是讓整幅畫鮮活的點睛之筆! 她疑過安蓮數次,亦或是無數次。不僅是因為他曾背負的屈辱,也因為她對自己的不肯定。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反復地問:這樣一個十全十美的男子真的願意埋葬一生於這個不見天日的後宮麼?即使他站于廟堂至高,甚至高於輔相,但在天下人眼裡,他的名字前將永遠冠上『皇帝的』三個字。 他這樣驕傲的人,真的可以無怨無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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