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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餘敬堂也被驚得站起來,「沈兄何必如此大火,張兄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

  成書懷目光自沈南風等人臉上巡了一圈,眼中似有所得,「敬堂你先送張兄回去。」

  餘敬堂看了圈,生氣的生氣,面無表情的面無表情,做東的做東,似乎只有自己無關緊要,只得認命地拉起還位緩個神來的張菊節,推出門去。

  成書懷見門一閡上,便招呼道:「吃菜吃菜,這幾道菜可是孟大公子的最愛。」

  「哦?那可要好好嘗一嘗。」明泉笑著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筍尖入口,「嗯,甜嫩潤滑,似乎還有肉的鮮味。」

  成書懷道:「用的是高湯。」

  明泉故作恍然,轉頭問沈南風:「高湯是什麼湯?」

  成書懷笑道:「謝姑娘問錯人了,孟大公子才是吃的行家。」

  孟子橋見躲不過去,只好道:「高湯分為三類,分別是毛湯、奶湯和清湯。毛湯最簡單,一般用雞骨,鴨骨,豬骨,碎肉,豬皮等冷水煮滾,去沫,放入蔥薑酒,以小火慢煮。奶湯選用的料是雞鴨豬骨,豬爪,豬肘、豬肚等,熬出來的湯呈奶白色,故此得名。而清湯又分普通清湯和精製清湯兩種。
普通清湯是選老母雞,配部分瘦豬肉,用滾水燙過放冷水旺火煮開,去沫,放入蔥薑酒,隨後改小火,保持湯麵微開,翻著碎小水泡。最要注意火候,過大會煮成白色奶湯,過小則鮮香味不濃。
精製清湯乃取普通清湯用紗布過濾,將雞脯肉斬成肉茸,放蔥姜酒及清水浸泡片刻,用紗布包好雞肉茸放入清湯,旺火加熱攪拌。待湯將沸時改用小火,不能讓湯翻滾。湯中渾濁懸浮物被雞茸吸附後,取出雞茸。這一精製過程叫」吊湯「,精製過2次的清湯叫」雙吊湯「。這樣精製過的湯是湯中上品,狀若白水卻清澈鮮香。」(查百度所得。)

  明泉聽得頭暈目眩,其實論美味,這些菜肴尚不如宮中禦膳,明泉适才也是隨口一提,現在卻有些懊悔,見他閉上嘴巴才舒出口氣,「果然是行家。」兀自下筷不再贅言。

  一時飯桌無言。

  將所有菜都嘗了個遍後,明泉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不負此行啊。」

  孟子橋見機道:「我與舍弟還有事要辦,恐怕要先行告退了。」

  成書懷笑笑,似乎也沒察覺告退二字有何不妥,「如此小弟也不便挽留,孟兄慢走。」

  「正好,我也要告辭。」明泉站起來拱手笑道,「成兄盛情染天銘記了。」

  成書懷連道哪裡,神情卻有些激動。

  明泉與他們一路走到樓下,嚴實等人自是緊跟在後。

  「南風,」明泉上馬車前突然回頭問,「你可知京城有個客棧,三層高,有些破舊……對面還有一家糖葫蘆,早晨還有臨時搭的點心鋪?」

  沈南風皺眉想了想,「三層樓高的破舊客棧在京城恐怕沒百家也有幾十家……」

  明泉失望地斂起目光,輕歎道:「是麼。」

  「皇上要留宿客棧?」沈南風心中頗不認同,面上卻小心道,「客棧人多口雜,臣斗膽請皇上屈尊捨下。」這幾話,他說得極輕。

  明泉搖頭笑道:「不必了,你不是管著刑部麼?暗裡派些人來也行,莫礙著眼便成。」說著,她搭著嚴實的手鑽進馬車,撩起窗簾見沈南風依舊站在原處,似有心事,遂道:「今日微服之事,你知我知,不可對第三人言。」

  沈南風喜道:「是。」這是說不計較張菊節那些無心的胡言亂語了。

  馬車在京城轉了半圈也沒找到慕流星落難時住的那家。天色漸晚,明泉無奈,隨便找了家住下。

  客棧坐落在鬧市,雖是

  嚴實寡言,黃正武本分,明泉微服逛著市集,周圍雖是人流穿息,燈火輝煌,卻覺得與漫步宮中花園無甚區別,因此只走了一會,便回了客棧。

  客棧比先前住過的那個好了不少,來往皆是四方的商賈富豪,因此明泉一行並不十分引人注目。

  「誰?」黃正武突然低喝一聲,轉身擋在明泉身前。

  他們住的是玄字一至七號房,一排樓道到底,並無其他住客。對方似乎是故意的,黃正武在轉角時才感覺到對方突然加重的呼吸聲。

  「沒事,是朋友。」明泉撥開他,走到孟子檀面前,「有事?」

  孟子檀倚門垂頭不語,二樓外的月光被茂密樹葉遮住,他的輪廓隱在暗處。

  明泉越過他,正要推門,手臂突然被拉住。

  「我想談談。」孟子檀側過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迎著暗淡的光,露出渴求。

  黃正武緊張地站在原地,手捏成拳,隨時準備沖過來。

  明泉看著他,雖然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見,卻還是笑了,「好。」

  客棧後院有一大塊空地,平時都用來堆積雜物。

  明泉和他站在樹蔭下,從別處竟也看不出來。

  「是因為張菊節當初的話,我才落選的麼?」孟子檀坐靠樹杆,抬頭望著她。

  明泉俯低身子,「當然不是。」

  「我的家世……也不差。」孟子檀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壓抑在心裡話堆積成山,出口卻是些不著邊際的。

  「你不適合,」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宮裡的規矩很多。」

  孟子檀的眸子漸漸亮起來。

  「其實我很羡慕你。」她低頭看著鞋尖,「所以,我不想讓你有一天去羡慕別人。」

  孟子檀突然站起來,腰際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軟劍。

  明泉莫名地抬頭看著他。

  「看過劍舞麼?」他一個縱身躍到月下,姿如蒼松。他嘴角掀起一絲微笑,真氣灌入劍身,劍直如竹,「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長劍擊空,直指明月。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長劍一收,雙腳在半空輕點,衣袂翻飛,竟如真的要乘風而去般。「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劍隨身轉,挑起朵朵劍花,如輕波逐浪,灑下銀光片片,「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驀地拔身而起,躍起數丈,空中一個翻轉,俯身沖下,劍尖在地上輕挑,人如陀螺般速轉幾輪,落在地上收劍而立。

  黑髮在空中輕舞,他雙目成凝,看著她一眨不眨,輕聲念出最後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雨夜

  窗外,細雨芭蕉的稀瑣聲不斷。

  明泉聞著空氣中微潮的濕氣,瞪大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帳頂。

  雨聲漸大,滴答滴答個沒完。

  風聲,蕭索。雨聲,蕭索,視線可及的一切都蕭索到了無生氣。

  天地之間,仿佛只有自己還是活著的。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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