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色無疆 | 上頁 下頁
一二五


  其實那門房原先也向連鐫久要過正而八經的官職,都被隨口打發了去。好在這門房二字雖說出去不好聽,卻是份能長臉又有油水的活兒。他常年與達官貴人的小廝僕役廝混倒也學到了一套察言觀色的本事。按往常的規矩,一般沒拜帖又沒'孝敬'的人他都是冷臉打發的,可那一車的禮物和明泉雍容的氣度,讓他心裡打了個突,鬼使神差地破了例,也陰差陽錯地救了他一次。

  走到一座大院門口,便見一個身段妖嬈,姿容不俗的女子站在橋上朝腳下的小河笑嘻嘻地投擲瓜肉,轉頭見了門房,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皮笑肉不笑道:「哎喲,林大人怎麼有空來我們這個小破漏地方,別是走錯門了吧。」說完她有朝明泉等人看去,先是疑惑,隨即拉下麵孔道:「嘿嘿,林大人好手段,一個狐狸精妹妹還不夠,又找來一個琵琶精妹妹,可不是……」

  「你住口!」門房故意等她把琵琶精三個字說出口後,才沖上前喝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是!竟然敢出口侮辱皇上!」

  那女子先是被他怒斥得一呆,然後喃喃著皇上二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指著明泉,「你說她是……」

  「放肆。」一個侍衛上前一步,將她伸出的手臂一擰,一腳踹在小腿處。女子一個趄趔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我,我不知道是皇,皇上……」她猛地趴在地上,淚如泉湧,「皇上饒命……」

  明泉似笑非笑地盯了門房一眼。

  門房只覺得一股寒意在背脊處升起。

  「你要朕饒哪門子的命?朕幾時說要殺你了?」明泉自女子身邊漠然走過。

  門房暗責自己多事作怪,弄巧成拙。原本還想皇上能得皇上青睞,討個一官半職,如今能全身而退就算不錯了。看來書上手伴君如伴虎果然不錯。只是那麼輕輕一瞪,自己一條命就去了一半。

  「連相住在這裡?」明泉看著滿園盛開的豔麗花朵,有些懷疑。

  經适才一事,門房對答更是謹慎,「六夫人出身杏林,大人受傷後便搬到六夫人的百花園來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剛才那個女子便是六夫人的妹子,偶爾口出無狀,卻最無惡意,還請皇上……」

  「她這麼罵你妹妹,你還替她討情?」

  門房立刻正色道:「子曰:以德報怨,則寬身之仁也。小人雖學識淺薄,也讀過幾年聖賢書,焉能與女流一般見識。」

  明泉聞言嘴角微揚。

  他以為聖心大悅,正有些得意,卻聽她淡然道:「子還曰惟女子與小人難養矣。看來你口中的聖賢可不覺得女子不配與小人見識啊?」

  他立刻想起站在他跟前的這位九五之尊正是女子之身,立刻冷汗失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正欲求饒,卻見明泉已越過他去了。

  百花園正房大門敞開,連鐫久站在門檻外一步處。長髮披散,外衣松垮,顯然是剛穿上的,蒼白的面孔瘦了一圈,別有種清臒俊秀。

  「罪臣連鐫久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泉純墨色的眸子如萬丈幽潭,收攏萬般情緒。人卻是大步上前,托起他道:「連相何罪之有?」

  「在皇上憂勞之際,臣不但不能在一旁分憂解勞,還驚動聖駕前來,實在是罪該萬死。」連鐫久神情懇懇,連明泉都稍稍動容,「連相何出此言?說起來,連相這次的傷勢還有朕之過失。」

  連鐫久卻打斷她,一手扶著門框道:「外面風大,皇上不如入內再談。」

  連樹葉都不屑搖的風,很大麼?既然他喜歡打馬虎眼,她也只好奉陪到底。明泉眼中閃過一絲嘲弄,雙手卻配合著扶住他,柔聲道:「是朕疏忽,連相大病初愈,不宜久站。」邊說邊相攜朝裡走去。

  遠處看,倒是君臣和諧的畫面。

  臥房書香縈繞,字畫鋪牆,若非還有一張床和梳粧檯,明泉幾乎以為是書房了。

  她負手站在一副美人畫前,低聲念道:「美人如花處處香。」

  連鐫久咳嗽一聲,面上輕染紅暈,「皇上見笑了。」

  「嘗聞連相風流倜儻,果然不錯。」她見他有些尷尬,連忙換個話題,「連相傷勢如何?朕派來的御醫之會回稟無大礙三個字,連個傷口大小都說不清楚,簡直廢物。」無大礙三個字說得頗有力。

  連鐫久從容道:「皇上息怒。臣不過是肩胛中了一箭……」他聲音微微一拖,「的確已無大礙。只須調養即可。」

  「連相乃朕之臂助,你調養幾日,朕便失了一隻手般。」

  「臣自是竭盡所能,儘快還朝。」

  明泉嘴角勾起一絲淺笑,「可須朕也竭盡所能一下?」

  連鐫久屈膝行禮道:「皇上言重。」

  她急忙扶起,「何以行此大禮?」原本笑吟吟的眸子對上他的,漸漸沉澱下來,隱含期許,「當年先皇遺詔由朕即位,說實話,不止是滿朝錯愕,連朕都驚詫不已。朕至今都記得連卿當時手捧遺旨,扶朕坐上龍座時的樣子。」

  連鐫久低頭看地,額前鬢旁的髮絲垂落下來,在空中輕蕩。

  「爭天下,靠的是軍隊,是武將。但坐天下,靠的是治理,是文臣。」

  明泉苦笑一聲,「朕如今是坐著天下,卻又爭著天下,哪樣都丟不得也放不得。」

  連鐫久慢慢抬起頭來,一句話斟酌再三才出口,「武可保家衛國,文能齊家治國,歷來明君皆是文治武功兩面出眾,缺一不可。皇上能如是想,正是具備明君之質。」

  「那連相覺得高陽王可具備這兩項了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似九天神雷般劈下。

  連鐫久眼睛都不眨道:「臣只知當日先皇遺詔所書即位者,乃是皇上。」

  「高陽王文滔武略,自小比太子還要強上幾分的。」明泉低喃一句,隨即輕笑,「聽聞蘭郡王曾有天生王者之美譽。不知連相可見過?」

  「蘭郡王赴京六次,臣有幸接風五次。」唯一漏掉的一次是藍曉雅剛出世時,由其父抱著來報喜。那時他還在禦史台。

  「其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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