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色無疆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其實很簡單,」男子重新拿起一支筆,在畫上點睛,「只要想通一件事,就能明白安老相爺的心思了。」

  「什麼事?」

  「在安老相爺的心目中,安家從來都只有安蓮而已。」

  小童皺著眉頭,張嘴還想再問,卻聽男子含笑道,「思采,你知道為何你明明十五歲了,身子卻和七歲孩童一般?」

  小童嘴巴一癟,「因為練滌念心經的關係。」

  「你錯了。」男子將點下最後一筆。一頭眼睛圓瞪的白虎撲之於出!「因為你問的太多,想的太少。」

  小童識相地住了嘴。

  男子將畫提了起來,「如何?」

  「不怒而威,神采飛揚。」

  男子笑道:「雖說得有些過,但到底聽著爽利。」

  樓梯口又轉出一個名小童,看上去一般大小,神情卻老成得多,「啟稟王爺,找到羅郡王了。」

  男子將畫攤在桌上,慢慢卷起來,「似乎又不是什麼好消息。」

  「羅郡王剛從西城門回來。」

  「城西?看來是見不到盧將軍了,」他不以為意,似是早有預料,又似是松了口氣,「道高呢?」

  「被範拙帶著去戶部了。」

  收畫的手一頓,男子眼中光芒一亮即逝,「連鐫久難道沒有把鄭曠送回刑部?」

  「這個……我也不曉得。事實上,帝輕騎只將鄭曠帶到青石大道,範拙就帶著江湖人物殺出來,把人搶走了。」

  「江湖人物?」男子口氣有些怪異,「連鐫久當時可在?」

  「在的,聽說還挨了一劍,被人急急得送回相爺府了。」

  「挨得好。」男子捋掌笑道,「恐怕過不了多久連鐫久就會傷重臥床,抱病不出了。」

  思采忍不住道:「他們到底是在唱哪出啊?」按王爺适才的話說,范拙與連鐫久應是坐同一條船,何以又會窩裡反?

  「一個主戰,一個主和。這是歷代都避免不了的事情。」看來在這件事上他與連鐫久是有默契的。盧鎮邪進不了京,鄭曠受刑部看押,說明明泉對他早有防範,那麼此刻起事既失天時,又無地利,連人和都只有五五之數,是最最不利的局面,所以乾脆收手,在事情不曾鬧大之前鳴金收兵。若掩飾得好,就算明泉回來也只能繼續做個心知肚明。

  不過顯然,範拙並不作如是想,他是準備孤注一擲,一不做二不休,搶空戶部,將所有人都拖下水。連鐫久在爭搶中受傷正好撇清關係,讓人無從指責。至於他……男子微微一笑,只好陪範拙玩下去。幾年不見,明泉的成長令他刮目,他也很想看看她手上還握了哪些牌。

  馬車顛簸,在一眾高手的護衛下,緩緩朝戶部行駛。

  鄭曠坐在範拙對面,身姿挺直,白色囚衣一塵不染,連指上的指甲都修剪得十分整齊。

  「看來你在牢裡過得不錯。」範拙笑呵呵道。

  鄭曠將身子轉了個方向,朝著車壁。

  「老夫平身敬重的人不多,孫化吉算半個。」範拙不以為意地繼續道,「他這個人不但處事八面玲瓏,而且眼光十分毒辣。當初他找上老夫,說要提拔名不見經傳的你當戶部侍郎時,老夫十分意外。」

  鄭曠人雖未動,但僵硬的表情微融。

  「所以老夫忍不住打聽了些你的事,卻很是意外。因為無論從哪方面看……你與孫化吉都是兩個極端的人。」範拙感慨地歎了口氣,「不過如今老夫總算知道,他選擇你的理由。」

  正當鄭曠豎起耳朵時,範拙卻又施施然地換了個話題,「除了孫化吉,老夫佩服的另半個……是連相。」

  鄭曠忍不住哼了一聲,目露嘲諷。「你與連鐫久不是狼狽為奸麼?怎麼又窩裡反了?」

  范拙淡然一笑,也不介懷,「連相哪是這麼容易就範的。老夫不過是對著女皇帝做不到忠君這兩個字。而他……嘿嘿,一再試探皇上的底線,他所做的可比老夫要危險得多。」

  聽到如此直言不諱的逆論,鄭曠忍不住道:「你這麼做,難道不怕殺頭嗎?」

  「殺頭?老夫都一把年紀了,該經歷得也經歷過了,該享福的也享受過了,還怕什麼殺頭。」此刻的範拙早無與段敖爭執時的鋒利,整個人仿佛看破紅塵一般。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

  「大概年紀越大,脾氣越大吧。」範拙突然掀起簾子,路邊清風徐徐,拂在臉上,帶著絲清冷與陌生,「你可曾見過高陽王?」

  鄭曠愣了下,「不曾。」

  因此你不會明白,老夫為何不甘屈於明泉。範拙放開手,簾子緩緩落下,將清風阻隔在一布之外。

  範拙到戶部的時候,大門洞敞。

  一個鬚髮皆白的錦衣老叟金刀大馬地坐在通往正堂的院子裡。

  戶部官員一個個兒子見老子似的隨侍在側。

  「當沈二侄子被皇上點中北上時,我便猜到這個結局。」在一眾高手的護衛下,范拙悠然走到老叟面前,「沒想到啊,你我同朝共事數十年矣,老來還要撕破臉皮。」

  老叟微微一笑,竟有幾分沈南風的影子,「范老何出此言。鄭曠在刑部被歹人劫走,你將他安然送返,乃是大功,沈某雖然糊塗,還不至於這都分不清楚。」

  鄭曠站在範拙身後,見老叟向他遞了個眼色,立刻領悟道:「下官正要多謝范大人。」這位老叟不是別人,正是前戶部尚書沈儒良,連孫化吉見了都要矮三分的人物,雖已辭官,但戶部多數人都算其門生故舊,論影響力決不在孫化吉之下。

  範拙望著他苦笑數聲,「沈儒良啊沈儒良,有你這句話,也不枉咱們相交這一場了。」

  沈儒良聞言長歎。

  「當初你將沈二侄子送進宮時,我不曾阻止,如今……你也不要再勸我了。」

  「你這又是何苦?」沈儒良苦口婆心道,「如今縱然給你拿到銀子,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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