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色無疆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在乎的還是那銀子麼?」範拙沉聲道,「高陽王的人品你也是曉得的,若皇上真因長幼有序屬意太子湯繼承大統,倒也罷了。可如今呢,明泉公主一介女流……就算她才華出眾,到底是小家子的東西。難道先皇真是糊塗到自小將她以太子之道教養?」

  「範拙!」沈儒良忍不住呵斥道。

  範拙擺擺手,「且讓我說完,只怕今日不說,以後也沒這機會了。」他深吸口氣,複道,「我當初既然敢站出來,就沒想過後路。先皇遺詔我至今不信,正好趁這個機會下去問個清楚!」

  沈儒良臉色立變。這話等於是交代遺言了。

  範拙朝他走近兩步,附低聲音道:「我看南風頗受女帝重用,日後必有作為。你既選擇了她,我也無權置喙,只是日後切切小心連鐫久。此人……」

  「站住!」門口刷刷一陣長劍出鞘之聲。

  範拙回頭。

  門口又停了兩頂轎子,從轎子裡鑽出來兩個人,一個瘦削冷峻,一個神情剛毅,腰杆挺得一般筆直,目光定定地望向這裡。

  「段大人,楊大人,什麼風把你們吹到戶部來了。」沈儒良搶在範拙身前抱拳道。

  段敖單指移開架在面前的劍尖,「這是戶部的陣仗?」

  沈儒良微怔,似是沒想平日沉默寡言的他開口竟如此犀利。

  「這是老夫的陣仗。」范拙冷笑道,「段大人看,可還招待你得?」

  段敖對眼前白森森的劍光視而不見,逕自穿過他們,向範拙走去。

  範拙揮手放行。

  「大家同殿為臣,心心念念為的都是皇上和大宣江山,哪怕偶有意見不和,也未至如此啊。」楊煥之快跑幾步,身子攔在范拙與段敖之間。沒想到自己在家小恙幾日,京城竟已鬧到如此地步了。

  「恐怕在范大人心裡就只有雍州之主了。」段敖寒聲道。

  楊煥之和沈儒良神色頓時一白。

  「老夫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雍州數萬受災之民,段大人即便另有想法……也不至狗血噴人如斯吧?」範拙慢悠悠地笑著,仿佛狗血噴人四字只是句溢美之辭。

  「那麼,敢問吏部尚書來戶部所為何事?」段敖冷眼看他。

  範拙自身上緩緩掏出一張令書,「段大人不至忘了曾經聯名所下的令書吧?」

  楊煥之連忙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已與段大人商量過,決定重議此事。」

  「監國四臣,須半數以上方可定論。」範拙拉下臉道,「兩位不如拉了連相一同前來,再議此事。但是在這之前,此令書仍然生效。」

  段敖話音更寒,「在場三位尚書,只你一人,恐怕做不得數。」沈儒良一開始便為他打圓場,難保不是一路。因此他故意未將他算在內。

  「那加上本王,夠不夠分量?」

  清風般的嗓音在段敖等人腦中如擊重錘,不約而同暗道:終於來了。

  一個二十左右的紫袍青年含笑站在門檻前,腰帶錦繡,環珮玲瓏。鄭曠只覺眼前一亮,腦中只得四個字——金風和煦。

  「你們還不動手?!」安鳳坡的額上隱隱有汗珠成凝。

  站在屋簷上的帝輕騎置若罔聞。

  傍晚餘日西照,影子東斜,黑長如鬼魅,依然紋絲不動。

  安鳳坡抬手抹了把冷汗,想通似的呼出口長氣,「看來,我一敗塗地。」幾日來的興奮與焦慮似都在一瞬間遠去,那曾經在午夜夢回描繪千萬遍的美景在刹那支離破碎。

  「一戰未成,何以言敗。」聲音淡若春風拂水,了無痕。

  安鳳坡卻苦笑不說話。他今日所說所做盡入帝輕騎、宮廷內侍與刑部眼中,即使終未成事,這意圖之名卻是洗不脫了。

  安蓮撥開擋在身前的侍衛,走至他身前,從袖裡掏出一封信,「幫我交給高陽王。」

  「你確定?」他的手指搭在信封上。他當真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放他走?他這一走,背後怕是不知又要牽動多少勢力的考量。

  今日帝輕騎不聽號令想必出自連鐫久授意,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連鐫久就沒有坐上高陽王的船。不過就算坐上也無妨,以連鐫久的資格功勳,明泉要動他,還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但他不同,他只是安家的一個區區安鳳坡。從他進宮那天起,安老相爺就把他視作一顆棄子,留也罷去也罷。他若能幹出番事業,那還有機會在安家留一席之地,若不能……安家決不會為他而違拗明泉的意思。

  安蓮松指,信在空中搖曳了下,穩穩落在安鳳坡倉皇伸出的手中。「替我謝過高陽王,若非他試探之舉,滿朝上下恐怕還不能如此齊心。」

  安鳳坡嘴巴張了下,又頹然閉上,扭頭朝外走去。經過帝輕騎足下時,腳步略頓,「連鐫久究竟下得什麼令?」

  「連相下令箭指平昭殿。」其中一名帝輕騎肅容道。

  安鳳坡看著張如盈月的弓與蓄勢待發的箭嘴角似笑非笑地掀了下。

  「等下!」如意突然從他身邊穿過,急急跪在安蓮面前,「不好了,馬太妃被劫走了!」

  安蓮眉頭輕蹙,「來了幾人?現在何處?」

  如意躊躇了下,「我,奴才也不知道,是聽人說的。他就在外面!」

  「讓他進來。」

  安鳳坡索性收了腳步。他站在轉彎處,正好看到迎面走來那人,從七品的太監服,腰彎得極低,腳步邁得極小,像怕被人撞見般。

  正要轉彎時,抬頭猛得與他視線對上,立刻哆嗦著跪了下來,「奴才崔、崔成,見過安侍臣大人。」

  「我倒也是個安大人,卻不是你要找的那位。」安鳳坡略帶嘲諷地瞟了眼安蓮。

  「笨蛋,這邊!」如意急得冷汗直冒,他很想沖過去把他拖過來,可惜自己被那麼多弓箭對著腦袋,身體好象虛脫一樣軟綿綿得使不上力。

  崔成立刻爬到安蓮面前,「奴、奴……」

  「你是崔成?」安蓮眉頭蹙得更緊。

  崔成抖了下,連連磕頭道,「是是是……」

  「你現在應該在執法司的牢房裡。」不是疑問,是肯定。

  「奴奴……」崔成啪得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奴才聽到了很重要的消息……所、所以出來報信!」

  安蓮腳步微移了下,崔成立刻爬了幾步,頭繼續對準他的鞋。

  「你聽到了什麼消息?」

  崔成精神一振,「執法司的費海英買通人要將馬太妃帶出宮去!」他舔了舔嘴唇道,「就這個時辰。」

  「不過一句話,為何不由看守太監待傳?」安蓮聲音突得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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