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大喬傳 | 上頁 下頁
三一


  「進來,」白毓迷迷糊糊地從被子裡探出頭來,看了看窗戶,不耐煩地問,「天黑了?」

  「不,下雨了。」小九把門打開一條小縫,老鼠一樣鑽了進來,轉身順手把門關上,就這一刹那白毓已經感到一股冷風吹了進來。

  「那就讓我再睡會兒。」白毓的頭又縮回被子裡去。

  「還是起來吧,該用晚膳了。」小九把一隻託盤放下後,走到白毓身邊伸手拉她的被子。

  一柄閃著寒光的寶劍搭在小九的脖子上,緊貼著皮膚,涼颼颼的。

  小九根本不理自己脖子上的劍,一把把白毓的被子掀開,扔到一邊:「起床,吃飯!」

  「你絕對是小玉調教出來的。」白毓悻悻地收了劍,不知為什麼大喬身邊的人都有掀被子的習慣,害她現在睡覺都必須穿得整整齊齊的。

  今天是小米飯,比煮麥子強多了。

  「我說大小姐。」看著白毓睡眼惺忪食不知味往肚子裡扒飯,小九忍不住提醒,「邱老大還在外面跪著呢。」

  「啥?他還在?」白毓撓撓頭,扯下一縷來看著,撇了撇嘴,「頭髮亂得像鳥窩一樣,小玉看到又該罵了,你叫他走吧。」

  終於睡覺睡到自然醒。已經入夜,靜靜的,只有雨打在窗棱上的聲音。夜貓子白毓滿意地伸了個懶腰,進入了興奮點。今夜難得清靜且清醒,往常這個時候才是她開始工作的時間。她起身披了件長袍,準備出去呼吸一下半夜清新涼爽的空氣。

  打開房門,門被風一下子吹開了,冷風帶著雨水的氣息,吹得白毓的頭髮像旗子一樣在身後飛舞。雨水被吹進角樓裡,在地上積成了一個小水窪。邱旌就跪在這個水窪裡,仍然保持著白毓走時的姿勢。

  「你自虐啊!」白毓又驚又怒,伸手過去拉他,觸手卻一片冰冷濕滑。白毓手一顫,竟沒有拉動。那人已經凍得僵在那裡,根本動不了。

  白毓脫下自己披在身上的長袍披在邱旌身上,蹲下身去勉強把他扶起來往自己房間裡走。雨水打在身上,又疼又冷又濕,難受極了。邱旌身上的衣服就像個水囊,不斷有水流進她的袖管裡。

  終於把邱老大搬進了房間裡,白毓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門死死關上,不讓一點風吹進來。房間裡仿佛是另一個天地,溫暖而乾燥。只是此時在聽那雨打窗棱的聲音,卻是一陣陣心悸,再沒有那樣浪漫的感覺了。

  摸出火石點亮了一盞紗燈,白毓再看邱旌。仍然清醒著,臉凍得青白,不斷有水珠劃過剛毅的額角,在挺直的鼻尖或下頜處重新彙集,滴落在跪坐的腿上。眼睛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睫毛上幾粒水珠不時顫動著,晶瑩剔透。原本高大的身軀蜷縮在長袍裡,瑟瑟發抖,收起了平時那流氓無賴的嘴臉,這人真正的皮相竟是如女子一般清秀。

  「壞了,這樣發抖,恐怕寒氣已經傷到脊髓神經了。」白毓想幫邱旌擰乾頭髮和衣服上的水。擰了半天,地上全是水,衣服卻沒有幹。

  「不行,一定要換乾爽的衣服才行,這一身絕不能再穿了。」白毓想到做到,伸手就去解邱旌的衣帶,開始扒衣服。

  始料不及的是,一個凍得像僵屍一樣的人,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居然還有力氣保護自己的衣服。邱旌雙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襟,瞪著白毓,嘴巴一張一張努力想要說什麼,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來。

  白毓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盯著邱旌困惑焦急的目光,不緊不慢地解釋:「放心,我對看你的裸體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你凍得太厲害,身上的衣服必須馬上換掉才行。不然你小命難保,懂嗎?性命攸關的時候,男女有別可以放在第二位,這是我家老頭子說的,你不服氣可以去找他。當然前提是你得能再活個兩千年。現在,你給我鬆手!」說完吹滅了手邊的紗燈,房間裡頓時一片漆黑。

  摸著黑,白毓利索地把邱老大剝了個精光,扔進了自己的被窩。被窩裡面還稍微保留著白毓的體溫,用來取暖再合適不過。

  蓋被,掖好,白毓重新找到火石點燃了紗燈。已經躺下的邱旌在溫暖中眼神終於開始迷離,膝蓋還是因為僵硬而蜷曲著。白毓就望著那膝蓋長歎:「這一趟折騰下來最少是個肺炎,至於今後關節炎什麼的少不了你的了。虧你還是個練武的人,做事情這麼沒分寸。下次想找死的話,記得直接跳揚子江,免得給別人找麻煩。」說完撿起邱旌的濕衣服出了房間。

  不一會,小九跟著白毓一起上來,送來了熱湯和乾爽的男衣。邱旌裹緊了被褥,不停地打擺子,臉上筋肉扭曲,很痛苦的樣子。小九有些為難地看著白毓。白毓拿過熱湯來嘗了一下:「嗯!溫度正合適,把他抬起來,無論如何把這湯給他灌下去。」

  小九架著邱旌坐起來,把熱湯一點點喂下。果然再躺下的時候,邱旌臉上的表情輕鬆多了。小九松了一口氣,白毓又說:「你去幫我打些冷水來。他過一會兒一定會發燒,要一直用冷水敷才行,不然腦子會燒壞的。」

  小九問:「腦子燒壞會怎麼樣?」

  「會變成傻子。」

  小九不問了,乖乖把水打回來。白毓正坐在邱旌身邊觀察他的臉色。她輕聲囑咐小九:「邱老大這幾天身邊一直要有人照看。我剛睡過,今天晚上就我來守著。你可以下去休息了,順便叫下面的人過一個時辰來送一趟熱水。明天早上記得來換我。還有,清晨記得叫人上岸找大夫,不用請過來,讓他開幾副驅寒的藥就行了。」

  過了片刻,白毓奇怪地抬起頭來看著小九:「你怎麼還不走?」

  小九傻呵呵地看著白毓:「大小姐,我發現你不但擅長學武,還很擅長學醫呢。」

  白毓臉色沉得仿佛隨時會掉下來:「別提這個好嗎?我跟醫學一點關係都沒有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小九不知道白毓為什麼突然生氣,連忙轉移話題,「其實我是想說,你不像平時表現得那麼冷淡無情。關鍵的時候您還是很關心邱老大的。他是個好人,我們都這麼覺得。真的。」

  「小九,」白毓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是不是心裡特別過意不去,也想在外面淋一夜雨啊!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快回去睡覺!」

  於是,小九滿腹委屈地走了。

  看著小九離去,白毓渾身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掉了。她靠著牆壁癱軟下來,看著邱旌昏迷不醒的臉,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語:「我對你很不好麼?壞到了人人都能看出來?我對你不好你可以走啊,何苦這樣折磨自己。」邱旌的臉開始發紅。白毓用手背貼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好,開始發熱了,等出了汗就沒事了。如果你像呂範那樣無害,我何苦這樣對你。你知不知道,你裝流氓裝得很不像。這個時代,有很多東西不是聰明就能學到的,要有門第、有背景。你明明出身不俗,卻從來不吐露一點風聲,還想方設法投在我一個女子的手下。你這樣做在我看來,如果不是對大喬有圖謀,就是要對伯符不利,你叫我怎麼能裝糊塗留得下你?今天不過是給你一個機會自己走,是你自己拼命要留下的。很好。那麼從今往後,不要給我發現你有什麼企圖,否則的話,我可不會像今天這樣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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