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女花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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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害皇上的。」她靜靜地望著他,溫聲吐字,「瑾兒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了,我怎忍心施毒害他呢?難道,連你也信外間傳言——信我當年,真的殺了父皇,去換取那獨守宮闈三年的孤寂?」 柳懷咬了唇,淡淡點頭,然而眉目間仍有幾分猶疑,卻聽她又歎息道:「其實外人看我風光,可我今日這一切得來也並不容易。瑾兒還小,當年更小,秦翦他身為攝政侯,獨攬大權,這幾年皇室血脈漸微,若不是有我撐著,我怕他早便廢了瑾兒,取而代之了。」話到此處,玉甄唇邊含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淺笑,「我是父皇最後一個公主,而瑾兒卻是我玉氏最後延存的血脈——為了父皇,為了我玉氏皇族,也為了玉螭國的臣民,我不學會點手段,如何能換得玉螭國的百姓這兩年的太平安寧?為了穩住皇上的江山,我不得不嫁給秦翦。秦翦他是個閹人,性冷多疑,這麼多年如不是我攬下朝中一半大權,與他抗衡著,以他凶戾的性子,我玉螭國滿朝文武、至黎民百姓,只怕不會有一日安樂日子過呢。」 「這麼多年,你辛苦了。」柳懷溫聲說了一句,然而卻似乎不願再聽她下面的話。玉甄似乎看透他的心意,便也不再多言,望了一眼窗外灰朦朦的天色,溫聲勸道:「天將亮了,你先好好歇會兒,我支開外面那幫宮人,找件內侍衣服替你換下了,為你易個容,然後送你出宮。」 怎知柳懷劍眉又是一蹙,遲疑了一刻,方搖頭道:「不要,若是出個什麼意外,那會連累你。」 玉甄望著他的目光閃過一絲曖昧,輕抿了唇,幽聲吐字:「你不顧著自己的命,倒先顧念起別國的公主來了?」 柳懷驀地一驚,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肅容答道:「湮兒……你還是顧著自己身份。這麼多年,旁人……」 「你很在意他們如何說?」她忽然笑了。 柳懷忙搖頭,搖到一半,卻又點頭:「我……我只……」 「只在意我?」透過窗外漸起的天光,她看著他微紅的臉,淡然一笑。看柳懷肅穆閉了眼,於是有些洩氣地歎了口氣,說起正事:「不然你先在我這裡歇著,待你傷養好了,自己應該能出得了皇宮吧?」 柳懷一驚之下,連忙起身:「公主,這不可!」 「那就別再爭了。我即刻送你走。你趁這點空,先歇會兒,我這便出去為你安排。」她淡淡丟下這句話,便轉身而出,輕輕帶上了門。 柳懷回眸看了一眼那張紅檀木鏤花床榻上淩亂的錦被,心中不住閃過方才的一幕,心緒淩亂,而蟄伏在心中那隱約的不安,也愈發強烈起來…… 湮兒……玉甄。 眼枯淚盡,玉碎瓦全。他還能將這兩個名字重疊在一起嗎……? 還有他此趟前來的目的,如今玉螭國的皇上因自己帶來的瓊草而身中劇毒,自己是萬難脫得了關係。想起太子託付的事,如今,縱使玉甄肯借兵給自己,只怕那些朝臣也不肯吧?若毒不是玉甄下的,那便必是秦翦了,如自己這個時候再求她借兵,只怕她今後在朝中也不好做吧。 思緒雜亂之間,忽聽門聲響動,他轉眸望定門口,卻見玉甄正淺笑望住他,手中已多了一套淡藍色的內監衣裳。 第三章 陰謀 玉甄公主的鸞轎迎出城門口時,恰好定國侯秦翦亦正策馬回城。昨夜秦翥稟報時,刻意漏過了在公主寢宮發生之事,為防萬一,秦翦親自帶了人在城外搜索,這時方才回城。 換了內侍衣裝的柳懷易了容,默默隨在公主鸞轎之側,對面秦翦駐馬之際,垂目望住投落地面斑駁光影中那道頎長的身影,柳懷只覺自己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去了。 與秦翦錯身而過之際,柳懷連大氣也不敢喘出一口,怎知秦翦一控馬韁,馬兒頓時長嘶止步,柳懷一驚之際,連忙低了頭,不知是不是錯覺,只覺那道犀冷如劍的目光直打在自己臉上,壓得他透不過氣。 而秦翦停住了馬,卻並不多言,玉甄公主的聲音卻從轎內傳了出來:「侯爺昨晚辛苦了,不知可有找到那位柳將軍的下落呢?」 秦翦淡然一笑,答非所問:「我真奇怪如今皇上病重,為何甄兒你不在宮裡守著皇上,這大清晨的,卻要急著出城?」 玉甄的聲音透著笑意,話卻是說得分毫不見客氣:「皇上的身子如何,妾身比侯爺清楚,也比侯爺更加關心。既然侯爺好像也沒找到那人,那麼便請侯爺先讓個路。」 玉甄公主是公主,卻也是他的妻子,她這般跟秦翦說話,柳懷的心都不由一緊,怎知秦翦卻不打話,馬鞭一揚,一行人便隨他入城去了。 柳懷只覺心裡驚一陣恐一陣,他方才看自己那道目光,分明是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偽裝,卻故意不戳破,難道是—— 難道是,忌憚玉甄公主? 玉甄雖為公主,但畢竟是他的妻子。她入夜從不回侯府居住也就罷了,如今天尚未大亮,她便起駕孤身出城,而秦翦竟也能不聞不問…… 想到皇帝還小,玉甄這些年獨自抗著半邊朝政,也委實是孤獨了些。 剛出官道,玉甄便下令鸞車止步,命人將一早準備好的馬匹為柳懷牽來。那馬兒通身雪白,毛色光亮,肥臀體健,一看便知是匹良駒。 柳懷脫下那身內侍裝,牽了馬匹,又回頭望了一眼玉甄,猶疑片刻,終於低頭說道:「湮兒,可不可以放了小黔?他家中還有一位重病的老母親等著他回家的,他也無其他兄弟姊妹……」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心只懂得為旁人作打算。」玉甄淡淡一笑,見他紅了臉,便也不再說笑,頷首道,「放心,等你回了錦官,一定能看到他平安出現在你面前的。」 柳懷心裡一喜,唇顫了顫,卻終又抿緊,低了頭,口中似有什麼話,遲疑著不敢吐出。 「你是想問借兵的事吧?」玉甄早已支退了下人,眼下這裡四野無人,她也不怕直截了當道,「妾身很想借兵給你,可是沒想到秦翦會使出這等陰毒招數。皇宮裡有他埋伏的底細,如今太醫院驗出你帶來的瓊草有毒,你說,妾身怎能借給你——我若借給你,他們可會服?」 柳懷訥了口:「可若是借不到兵馬,子忻怎有顏面回去見太子?」玉甄還未及開口,卻見他已「騰」的一聲跪下,抬頭時,目光灼灼如電,玉甄俯下身,欲將他扶起,他已驀地叩首道:「玉甄公主,子忻這條命是太子當年從斬刀下救回的,太子待子忻恩重如山,若是今次漢中失守……玉甄公主……若是我們墨虯國他日為銀夔國吞併,那麼你們玉螭國……」 「住口。」玉甄公主一反先前的溫和,冷言叱了一句,柳懷自知失禮,於是抿口不言,頓了一頓,卻又抬起頭道:「外臣知道絕非別無他法的,您要什麼條件,您儘管開口,子忻一定為您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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