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錦 | 上頁 下頁
一一四


  辰樓主人低聲笑著,面紗一陣晃動,折疊出詭譎的紋路。「婉芷,你好……」她低聲咳嗽著,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說道。

  寶錦覺得那手指越發用力,帶著無限怨毒,好似要扣入肉中。她想彈跳起身,示意自己不是什麼「婉芷」,卻絲毫動彈不得。

  好在她手腕命門雖然被扣,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害怕,好似心中篤定,眼前這人絕不會傷害自己!

  只聽辰樓主人低低地冷笑著:「你把所有都拿去,卻單單給我剩下這壇女兒紅,真是好得很哪!」

  此時夜風徐徐,寶錦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這一瞬,只覺得眼前這女子仿佛已不是活人,而是一具不住冷笑的行屍走肉!

  「你喝醉了!」

  她終於從咽喉中迸出一句,卻感覺咽喉裡火辣辣的痛,背上一陣冷汗,自己也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仿佛被這聲音驚醒,辰樓主人眼神一滯,轉了幾瞬,好似清醒過來,終於放開了手。

  「是寶錦啊……」她輕聲說道,帶著酒意的眼波轉為柔和,「嚇著你了吧……」

  寶錦搖頭,皺眉道:「你醉了,我扶你到榻上去歇息一會兒。」

  辰樓主人搖頭,咳了一陣,全身發起虛汗來。寶錦只覺她脈象忽快忽慢,大駭之下,正要叫人,卻見她直起身來,又若無其事地坐了起來。

  「今晚是我無狀……」

  一句道歉帶過後,她突兀地開口道:「那個琅繯,你暫時不要動她。」

  「這是為何……當初說留她不得的,也是你!」

  寶錦大惑不解,辰樓主人輕笑一聲,卻轉身走向了竹梯。

  她的步伐很慢,帶著虛浮,身後輕飄飄地留下一句:「不僅不要動她,這幾日你最好離皇帝和她都遠一些。」

  這一聲輕曼縹緲,卻帶著凜然之意,寶錦心中大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道是……」

  她又驚又疑,心中卻浮現出雲時的面龐,那清漠深沉的眸子。

  「因為這幾日……他們身邊,定會有血光之災。」

  竹梯上人影已去,這模糊玄虛的話,帶著異樣的戰慄預感。

  夜風溫柔,竹影亦隨風婆娑起舞,唯獨那一輪圓月,竟是淡淡的暈紅。

  自從盜取奏摺事發後,皇帝一直鬱鬱寡歡,去甯華宮的次數也少了很多,還是皇后看不過眼,勸了他幾回,這才罷了。

  琅繯也很會做人,知道自己在宮中被獨寵,也不願太遭人嫉妒,於是在本月十五設下春日茶宴,請皇帝和各位姐妹前來一敘。

  「茶宴的請帖,好似發得多了一些。」

  皇帝微微皺眉,想起那幾個幾乎陌生的嬪妃,幾乎連面貌都記不得了。

  「陳貴人是想讓那些娘娘也能與您親近些許,所謂雨露均沾,她也不好被人說是獨霸了聖上。」寶錦在一旁微笑道,手中整理著禦案,上面有些淩亂地卷著些手諭。

  蜜蠟封的口,很是齊整……

  可惜皇帝筆意遒勁,力透紙背,寶錦幼時也在父皇的書桌上玩過這「猜猜看」的遊戲,所以雖有些費力,卻也隱約看到了幾句。

  是調動京畿佈防的……

  寶錦不動聲色地忖道。正要順手將染了茉莉花香的紫箋收起——這就是琅繯遣人送給皇帝的,雖是邀請,卻言語俏皮,文采斐然。

  「別動!!」

  皇帝驀然色變,猛地把她的手拂開!

  寶錦的手一陣鈍痛。皇帝低喝過後,小心翼翼地,用綢巾包起紫箋,抬頭瞥了她一眼,帶些怒意的,沉聲道:「不要隨便亂動。」

  寶錦面色一變,雪白面龐越發沒有血色。她紅唇微微顫動,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似冷意又似水波:「奴婢無狀,不該擅自亂翻了……更不該動娘娘給您的書信。」

  皇帝聽了這話,非但沒有消氣,反而劍眉更皺:「你今日笨手笨腳的,神思不屬,竟是在給朕添亂!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寶錦只覺得震驚委屈,心中更是冷怒——皇帝從來對她和顏悅色,如今這無名之火,卻是突兀而來。

  她忍住胸中波瀾,行禮告罪後立即出了內殿,皇帝仿佛余怒未消,揚聲命道:「午間的茶宴,你也不用來伺候了!」

  這一聲音量不小,廊下伺候的宮人太監各個驚愕,交換了眼色——這位素來得寵的玉染姑娘,今日怎麼招惹了雷霆之怒?

  寶錦面若冰霜,卻也不欲早退,在側殿裡僵坐了一個多時辰,才沉著臉回到了寢居。季馨不知就裡,上前笑道:「小姐今天怎麼回來得這樣早,還未到飯時,爐上我正溫著紅棗羹,小姐進兩口吧!」

  寶錦澀聲道:「我沒胃口。」

  季馨瞧她面色不對:「小姐今日受什麼氣了?」她不禁埋怨自己道,「看我這是什麼眼色,淨跟您說些吃啊喝啊,這不是故意給您添堵嗎?」

  寶錦聽她這般機靈的話語,緊繃的臉微微松緩下來,正要開口安慰她,鬼使神差的,方才的「故意」兩字卷入耳中,頓時豁然開朗。

  「難道皇上是故意發怒,要把我從他身邊引開?」

  她又想起辰樓主人那微妙高深的一笑,「他們身邊,定會有血光之災……」

  血光之災……

  她蹙眉仔細想了一會兒,一個微妙的場景,電光石火地浮上心頭……

  難道是……

  因這可怕的猜想,她面色大變,眸中湛然放出強烈的光芒。隨即,她跳起身來,朝著門外飛奔而去。

  茶宴很是素雅簡單,並沒有什麼奢靡的佈置,席面上只是佈置了幾道盤盞,毫無金玉,卻是琅繯從南唐帶入京城的瓷器名品。

  玉一般的越窯瓷器,如月暈碎裂的哥窯碗瓶,以及倭國漂洋過海而來的秘藏茶器,這些物品看似簡樸,實則貴過金玉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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