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錦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最後一句一出,方宛晴頓時氣餒,方才興師問罪的念頭頓時冰消瓦解。她心中憤憤,暗念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但願那尋仇的再找上你們父女……

  她漲紅了臉,咬著牙,濃黑的眼睫下,一雙斜飛的鳳眼往死裡剜了皇后一眼,恨不能把她從那珠簾玉座間拖下——大家走著瞧!

  皇后夷然一笑,端茶送客道:「來人,送方婕妤回去!」

  目送著幾個健婦半押解地送走了方宛晴,她連冷笑都收了起來,暗忖道:這一家子都頗不安分,這麼上躥下跳的……

  想到這次縱火,她心中又是一緊:到底是誰做的呢?

  「皇上……」寶錦望著皇帝久違的身影,不禁紅了眼圈,哽咽著喊道。

  著了冰蒼雲錦的身影,比前些日子更為消瘦,面容也略帶出些憔悴,卻更加冷峻懾人。

  她望著這般憔悴的模樣,心中湧出一道莫名的酸澀,好似是歉疚。

  為了挑起雲時和皇帝的互相猜忌,她早就定下這個「主弱臣強」之計,讓皇帝面對天朝水師的強攻,卻讓雲時長驅而入金陵。

  換而言之,即使皇帝再為英明,他也將遭到重挫。

  如今眼看著他滿身風霜,眼角都帶著淡淡的疲憊,寶錦心裡卻是咯噔一聲,帶出些痛來。

  「你平安無事,算是這幾日唯一的好消息了。」

  皇帝有些忘情地上前,淡淡一句,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雲時在旁聽著,只覺得芒刺在背。他上前參見,皇帝卻笑容和煦,深深地道:「你很好。」

  雲時正待再說,卻聽皇帝冷聲道:「那一對狼狽為奸的兄妹何在?」

  月光從殿外遙遙而入,被粗暴地推跪在地的女子挽了挽殘破的裙裾,微微昂起頭來。

  雪白的肌膚從縫隙中隱隱可見,長髮紛亂地垂落在裸露的長腿上,烏黑柔順,仿佛是月光與夜色織成的斗篷。

  「妾……唐國琅繯,見過萬歲。」

  聲音也在顫抖似的,黑沉沉的瞳孔仿佛幽潭,深不見底——那是說不出的淒婉神韻。

  皇帝不為所動,冷笑一聲道:「郡主大名我早有耳聞!」

  琅繯聽他語氣不善,心知他已聽過那「亂倫」的謬談。她果斷地抬起頭,雪白的脖頸線條優美,幾乎拗成淒然一線。

  「人言可畏,妾也無話可說。」

  說話間,殿外隱隱傳來急切的呼喊,仿佛是誰要硬闖進來,又有人高聲斥駡著。

  是皇兄的聲音!

  琅繯的臉色一變,皇帝抱胸冷笑道:「唐王如此在意郡主,真是兄妹情深!」

  琅繯再無退路,一咬牙,抬起頭道:「我素聞陛下乃是明君,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你大膽!」一旁的雲時沉聲斥道。

  「陛下妄聽偏信,言下之意,是妾身與親兄長有逆倫之行……若真是如此,這又是什麼?」

  她猛地捋起羅袖,雪白玉臂上嫣紅一點,顯得晶瑩剔透。

  是守宮砂!

  皇帝與雲時一齊愣住了。

  她淒涼的笑聲回蕩在殿中,久久不散,「我兄妹二人自小失親,相依為命,這唐王的寶座不知受多少叔伯的覬覦,他們不知編派出多少聳人聽聞的事,說得如此不堪……」

  寶錦在旁冷眼觀望,見她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又聽她說得如此懇切,心中暗道厲害。

  琅繯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卻是真假參半。

  她自忖智謀無雙,一直給唐王陳謹出謀劃策,可算是南唐真正的決策者,兄妹倆彼此信重,出入內闈而不禁,這才有了兄妹曖昧亂倫的傳言。

  她如今巧舌如簧,倒是把所有事情推得一乾二淨。

  果然皇帝面色稍霽,卻又皺眉道:「朕的宮宴之上,那些毒門刺客,聽說乃是你網羅而來……」

  他聲音凜然,想起那一次的兇險,至今仍是餘怒未消。

  「確實是妾身所為。」琅繯居然供認不諱。

  趁著皇帝的劍眉沒有凝聚起怒氣,她婉轉說道:「妾為南唐之人,自會為國家鞠躬盡瘁,所謂各為其主,萬歲若要問罪,妾身只有領下。」

  好一招以退為進!

  寶錦幾乎要鼓掌稱讚了。

  「這且不說,你又派人來鑿船綁人,將朕身邊的人挾持而去。」

  皇帝看了一眼寶錦,見她氣色尚好,並沒有受什麼為難,這才稍稍斂了怒氣。

  琅繯美眸幽怨,望著寶錦和皇帝兩人,禁不住又紅了眼圈。

  寶錦輕歎一聲,雖然不願,也只能勉強笑道:「郡主先前是有脅迫之心,不過她後來與我暢談,也覺得萬歲乃是天命所歸,抵抗是毫無意義的——她待我以上賓之禮,我也沒吃什麼苦。」

  皇帝冷哼一聲,只覺得一陣懊喪——面對這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原先蓄積的盛怒,全然無法發出,猶如一道鐵拳打在軟蓬蓬的棉花上,空蕩蕩的不著力。

  殺了這纖弱低泣的女子,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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