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錦 | 上頁 下頁 |
九八 |
|
「怎麼了,這樣的目光,怪嚇人的?」 寶錦勉強一笑,那蒼白的面色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我沒事,只是想到陛下還在江中,不知那邊情況如何?」 她低下頭,心中只覺得昏亂迷茫。 江中殘月幾分,被血色映得越發詭譎。 皇帝冷眼望著四周傾亂破損的戰船,又凝視著蘆葦蕩裡帶著腥味的屍首和血水,只覺得心中鬱怒,卻無一人可以陳說。 他手中緊緊攥著的,是雲時攻破金陵的捷報,那慣例的金箔朱紅色,在他眼中看來,卻是刺眼無比。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皇帝低喃道,只覺得造化弄人,可笑可恨。 他以水軍拖住南唐的主力,而雲時揮師急進,這是早就定下的策略,可沒成想,如此神秘而強大的敵人,卻使得他的水軍損毀大半! 他望著那不遠處擊沉的唯一一艘敵船,只見艙中猶有血水不斷湧出,鋒刃的寒光在暗夜裡看來,分外驚心。 那利刃的主人們被圍於蘆葦蕩中,卻咬著刀跳船而來。衝破重重守衛,直到離自己不過一丈的地方,才力竭而死。 皇帝想起那悍不畏死的狂勇,只覺得胸中越發沉重——難道真是前朝餘黨? 他想起方才激烈的慘狀,足可令日月變色的一戰,心中一片坦然——如此強敵,即使小敗,也沒什麼可恥的。 可是天下……整個天下卻不會這麼認為啊! 他深深一歎,想起天下人難免把自己的敗績跟雲時的大捷相提並論,心中更是沉重。 此時月光清瑩,一旁伺奉的張巡小心地瞥著他的神色,斟酌著道:「雲帥有急報傳來。」 「念。」 「……南唐宗室已盡數被擒,無人逃脫……另:玉染姑娘也被羈押在此……」 隨著宦官尖厲的聲音,皇帝的面色總算緩和下來,「她沒事就好,幸虧雲時快速,否則南唐人狗急跳牆,定會狠下毒手。」 「皇帝還挺在意你的嘛,吃了敗仗,急著就要見你……」 琅繯斜坐在玉欄之上,理了理身上破裂的織錦宮裝,美麗而犀利的鳳眸掃向寶錦。 她咯咯地嬌笑道:「他還真是個癡心種子,就是運氣差了點兒……天朝水師的悍勇,根本不是他那些北人水軍可以比得上的,就是再天才的將帥,也贏不了這一場。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厄運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想必表情應該很精彩。」 寶錦端坐椅上,對她的挑釁冷顏以對,「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銀鈴般的嬌笑聲又響起,琅繯掩袖而笑,笑得花枝亂顫,連眼角都沁出了淚。 「事已至此,還會有什麼更壞的嗎?」她慢條斯理地飲了口殘茶,因其劣味而微微皺眉,「你家萬歲何時抵達金陵,我要見他一面,殊是不易。」 寶錦冷笑道:「你要想魅惑於他,卻說破給我聽,是何用意?」 「用意嗎?」 琅繯微笑著,眼中露出狡黠和森冷,雪裳翩然,好似一隻千年雪狐,正悠然盤踞在欄間。 「正要靠你幫忙,我才能有緣面聖呢!」她對著寶錦疑惑的目光,從容笑道,「殿下若是不肯幫忙,我雖不才,少不得,要將你的身份叫嚷出去,這對殿下的複國大業,可是大大的不妙。」 「你是在威脅我嗎?」 寶錦冷冷一眼瞥去,琅繯也不禁心中一顫,她隨即伶俐地回道:「只是跟殿下做個最後了結而已,此事一畢,你我各不相欠,任是陽關道也好,獨木橋也好,都是各自的緣法,怨不得別人。」 「你以為我會那麼蠢嗎——在皇帝的身邊放一個自己的敵人?」寶錦怒極生笑道。 琅繯清澈的美目望著她,「我的目的和你一致,寶錦殿下……偽帝才是滅我唐國的罪魁禍首,當然,你的推波助瀾,也功不可沒。」 她的話音冷鬱,卻直截了當地跟寶錦亮明瞭態度——皇帝才是她們共同的敵人,才是眼下的唯一對手。至於寶錦對她的算計……若是有機會,也定會奉還。 好一個常樂郡主! 寶錦沉吟片刻,斷然笑道:「我若是不應,你在這裡鬧個沸反盈天,也著實讓人頭疼。」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半分懼色,離座起身,深深地望了琅繯郡主一眼,「此去京城路途遙遠,郡主千萬小心……我雖與你素不相識,這幾日相處,卻也頗為投緣,實在不想讓這樣一個俏佳人就沒在半路上。」 琅繯聽著這隱晦冷厲的言語,不禁打了個冷戰,揚起一張俏臉,冷笑道:「我曉得了,絕不會把你的身份洩露一星半點的。」 「這樣最好。」 寶錦轉身離去,琅繯望著她飄逸的身影,緊緊咬著唇,幾乎沁出血來。 良久,她才頹然倚在欄下,心中一片悲淒恨鬱。 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香囊裡的珊瑚簪,卻只觸到一片空蕩,她這才想起,那簪子已經被她摔碎在劉南面前,再也無法挽回。 「我不後悔……絕不後悔……」她咬著牙喃喃道,心中卻是絞痛非常,對寶錦的怨恨又深了一重。 「是你……迫得他如此忍心,若是你不到江南來,他定會來救我的!」 欄外的梨花幽幽地吐著芬芳,一瓣落英飄入玉欄,雖是素潔淡雅,卻已見了憔悴。中間一點露珠晶瑩,卻終究滾落塵埃,一如,那美人離者的眼淚。 琅繯想起他誇讚自己美貌,曾以「春色惜天真,玉頰洗風露」的梨花相喻,如今觸物傷情,怎不讓她肝腸寸斷? 以羅袖拭去珠淚,她從欄上輕輕躍下,笑容卻越發璀璨絕豔,「我不會再流淚,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