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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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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談雖然謙和,卻點出了「我朝」和「帝裔」,言下之意,卻是與那「客人」之說針鋒相對。 好犀利的口舌! 一來就點出這是朝廷的水師,想倚仗帝裔的身份,將它收入袖中嗎…… 劉南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回以一笑,道:「殿下高義,巾幗不讓鬚眉,末將也很是佩服。」 寶錦靜靜地聽著他的恭維,宛然一笑,眉宇之間銳氣更盛,輕聲道:「所謂巾幗不讓鬚眉……」 她笑容加深,對著劉南道:「我敢斷定,你對著姐姐,必定從不提這一句。」 「為何?」劉南不自覺地問了。 「因為在你心中,她是無可替代的君上,根本不會有男女之分。」 寶錦眼眸幽閃,想起已然離世的長姐,心中黯然之下,卻又有一種別樣的好勝——姐姐……你能做到的,我未必不能! 江海之間,情勢越發詭譎險惡,京中這幾日卻越發平靜。 錦粹宮中的平地風波,被皇后以一句監管不嚴,輕輕將雲賢妃禁足幾日了事。 所有人都一如既往地覺得皇后賢德,只有對朝政浸潤最深的人,才能看出其中步步驚心。 皇后輕輕放過雲賢妃,最終打算,卻是想將經常入宮省親的雲家親眷一網打盡,讓這百年世族承受這巫蠱謀逆的罪名,再加上皇帝對雲時的猜忌,她幾乎有著十成的勝算。 然而,穩健的棋手,永遠也不能估測到孤注一擲之人的動向——徐嬰華的突然出走,讓宮中波瀾狂起,另一場戲即將粉墨登場。 皇后怔怔地看著案間剛至的朱批,鬢間銀簪一陣顫動。她的纖指撫摩著那朱紅淋漓的字跡,半晌,才低低笑出了聲。 「娘娘?」琳兒有些不安地在一旁低喚。 皇后笑得有些咳喘,抬起頭,盈盈鳳眸中,忽然滑下一滴淚來。 「娘娘,您怎麼了?」琳兒丟下手中琺瑯壺,上前探問道。 皇后擺了擺手,冷笑著道:「徐嬰華那小妮子,真是不能小覷啊!」 她的指尖在皇帝的批語上劃了一道,冷戾飄忽的笑容,也逐漸化為苦澀。 「他要我行中宮寬穆之道,秉公審理,不要讓功臣親族蒙受不白之冤……瞧瞧這話說得多妙?只憑那小妮子的伶牙俐齒,他就下了這樣的斷語!」 她的眉尖驀然一挑,琳兒只覺得膽戰心驚,殺伐決斷的氣息,從皇后身上無聲地威壓而來,幾乎讓人站立不住。 皇后想起此事,又是灰心,又是憎嫉欲狂——雲家……她只要輕輕一推,就會從雲端跌落,萬劫不復。可偏偏,皇帝的一道密旨,就讓她不得不罷手! 她微微喘息著,香肩起伏之下,終於平靜下來。她凝望著窗外初發的嫩芽,緩緩地,露出一絲奇妙的笑意。 「前方既然有心思管這閒事,大約,大軍也即將凱旋了吧……到那時,再讓雲時好好亮相吧!」 她無聲地冷笑著,輕拂袍袖,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起身向花園而去。 「又是一年桃紅柳綠……」她仿佛喜悅,又仿佛含著無限悵然地,輕輕歎道。在她的身後,初綠的垂柳如煙,正柔若無骨地飄舞著。 昏暗的船屋中,兩人對坐而談,外間風聲颯颯,帶來高崖之下特有的清爽水汽。 寶錦凝望著劉南客套疏遠的微笑,心中怒氣更盛,眼中火光一閃,一口飲盡木杯中的茶水,道:「你心中對我不以為意,才拿這話來敷衍我,是也不是?」 她清亮的雙眸在此刻很有些咄咄逼人,卻是少年意氣,瞧著只覺朝氣蓬勃,很難生出惡感來。 劉南望了她一眼,隨即斂目不語,面上卻也沒有惶恐之意,半晌,才道:「殿下如此在意這些細梢末節,末將也無可辯駁。」 「既然這些是細梢末節,那麼,我們就談談正題吧……」 寶錦眼中光芒熠熠,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冷意脈脈而入,幾乎讓劉南感覺到肌膚的刺痛。 「劉將軍,我身為帝室唯一的血脈,希望水師將士能重回麾下。」對於聰明人,也沒必要繞什麼圈子,寶錦單刀直入地說道。 劉南眉間一擰,好似有一道不忿冷意凝成,卻隨即化為沉靜微笑,「茲事體大,請容我跟眾兄弟商——」 他最後一個「議」字還沒有吐出,便聽寶錦一口截斷道:「軍法森嚴,何來商議一說——莫非堂堂天朝水師,也學那海寇結夥行事?」 劉南被她這一噎,驚愕之後,怒從心起,猛一抬頭,卻正對上寶錦冷銳犀利的目光。在這無所遁形的力量下,他咬一咬牙,略一昂頭道:「先帝乃龍鳳之姿,天日之表——敢問殿下,可有什麼也讓弟兄們心服口服?」 這話實在很不客氣,寶錦卻嫣然一笑,仿佛很是愉快地微微眯起了眼,道:「要我怎麼證明?」 「很簡單。」劉南沉靜地答道,「主船大桅頂端的旌旗,乃是先帝親賜。她當年在眾位高手的圍攻之下,獨拔頭籌,將舊旗取下,從此之後,煥然一新的明黃蒼龍旗便飄揚四海!」 他說到這一段,滿是自豪,然而又是慘痛悲淒,忍不住聲音都嘶啞了,「殿下若也能做到,我等必定景從不違!」 寶錦一聽這話,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幾乎把銀牙咬碎,漆黑的眼望定了劉南,恨不能把這渾蛋斬為三截! 天可憐見,她除了恐血症,還有……畏高之病! 她的手無意識地緊握著粗木桌子,那紊亂的木紋,幾乎要被她搓揉成粉。 「好,我答應你。」 寶錦說出這句話時,聲音清晰沉穩,連自己也仿佛嚇了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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