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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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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嬰華,你不愧是閨閣暗鬥的高手!」她低聲贊道,隨即不再耽擱,匆匆朝著乾清宮而去。 皇帝果然未曾起身。他只著中衣,伏在枕上靜靜地思索著什麼,雙眼一片靜漠。 「皇上,該起身了。」張巡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皇帝充耳不聞,沒有絲毫動靜。 張巡正在為難,只見殿門前人影微動,宮裙婆娑,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悄然出殿,對著因雪寒而凍得雙頰發紅的寶錦笑道:「姑娘可來了,這一夜風雪,真是不容易哪!」 寶錦見他如此熱切,心中了然一笑,低聲道:「皇上還沒起身嗎?」 張巡壓低了嗓音道:「正是如此,姑娘快去勸勸吧!」 寶錦微微一笑,「我是哪個牌名上的人,勸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還是請皇后過來一趟吧!」 張巡急得滿身是汗,低聲哀求道:「千萬別提皇后娘娘,萬歲一聽到,又要大發雷霆了。」 這一對恩愛夫妻居然鬧成這般田地? 寶錦又是驚詫,又是快意,蹙眉道:「那我又能怎麼勸?」 張巡正要回答,卻聽殿中皇帝曼聲道:「讓她進來。」 寶錦步入殿中,卻見瑞獸金爐中香煙嫋嫋,皇帝半坐起身,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紙箋。 寶錦偷眼瞥去,只見那信箋細膩光滑,卻微微泛出舊意,顯然並非剛呈上的。 「我與皇后曾經分隔兩地,彼此鴻雁傳書,這些信箋,我到現在都珍而藏之。」 皇帝近乎愛憐地撫摩著手中的紙頁,聲音在紫煙中飄忽不定,「這世上,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是無法長存。」 「皇上所指的,到底是哪些呢?」 寶錦站在床前,亭亭有如一株寒梅。她眼如晨星般明亮,仿佛不曾沾染這世上的煙塵。 如此突兀地,她開口問道,金聲玉振,清涼無垢。 「比如,這簷下殘雪,春日的繁花,還有……人心。」 皇帝歎道:「人心是世上最難以揣測捉摸的東西,一瞬之間,已轉三千六百念,如此的變化莫測,又怎能讓人深信?」他喃喃自語,好似在說皇后,又好似只是胸中塊壘,不吐不快。 寶錦望定了他,忽然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 皇帝怫然不悅,轉眸望著她,眼中威儀頓現。 「我在替您難為情——春日還未到,您就傷春悲秋起來,這可怎麼得了……」 寶錦掩袖輕笑,那粲然笑容宛如冰雪般澄澈,黑眸微微彎起,宛如月牙。皇帝仿佛被這份空靈之美所震懾,也顧不上追究她的大膽妄言。 寶錦歎了口氣,懇切道:「不管您跟皇后鬧了什麼彆扭,念著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麼嫌隙都該撂開手了。」 「皇后暗中施行不法,朝臣慘死街頭,跟她也脫不開干係。」皇帝正在鬱鬱,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 什麼? 寶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為帝后二人是為拈酸吃醋的後宮紛爭,這才賭氣不理,卻沒成想居然有如此內幕! 她轉念一想,瞳孔驟然緊縮,若無其事地問道:「朝中有大臣遇害嗎?」 「是兵部尚書霍明。」皇帝隨口答道。 果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自己動的手,卻又怎麼會怪到皇后身上? 寶錦心中狐疑不定,卻不宜再往下深問,只得娓娓勸道:「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皇上您錯怪娘娘了呢!」 皇帝聞言苦笑,但禁不住心旌動搖,念及皇后往日的深情,自語道:「也許,朕該靜下心來仔細想想……」 「本來就該如此!」寶錦趁熱打鐵道,「就算真的和娘娘有關,也許她別有衷腸,皇上不能為了一個外人,跟娘娘鬧得這般沸反盈天。」 皇帝沉吟不答,神色之間,已大見鬆動。 果然如此! 寶錦想起徐嬰華那張紙條上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不禁暗自佩服她的料事如神。 皇帝與皇后恩愛日久,就算近期有所弛懈,仍是舊情甚篤。兩人雖然冷戰多日,過一陣,也禁不住要和好,若是想趁機離間兩人的感情,只怕會遭到反噬,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寶錦看著皇帝緩和的神色,心下冷笑道:在你心目中,什麼樣的得力部屬,還是比不上結髮妻子啊,只要有人稍微說辭,你便會動搖原宥…… 她心下暗自唏噓,隱隱地,卻也為皇帝的深情如海而暗自感動。 自結識以來,皇帝因她的眼眸絕似皇后年輕時,對她格外優容,言談之間,滿是對當年的眷戀和深情。 這一個嚴峻刻薄的男子,內心深處,居然有這樣一片溫暖柔和…… 不期然的,寶錦想起自己那樁夭折的姻緣——想起李莘的軟弱薄幸,兩相對比,她心下一陣辛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皇帝心下越見和緩,暗悔不該對皇后如此決絕。他抬頭正要答應,卻見寶錦珠淚盈盈,眼中微紅,不覺驚奇道:「好端端的,你哭什麼?」 「沒什麼,只是路上走得急,被灰塵迷了眼……」寶錦強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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