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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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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把扳過她的肩頭,正欲說些什麼,寶錦輕輕掙脫了,平靜地道:「這麼一耽擱,已到上朝的時候了。」 皇帝收回了手,也是一派平靜地道:「宣她們進來吧!」 一列宮人捧著梳洗用具入內,張巡在外看著,這才松了一口氣。 朝會之後,皇帝匆匆從太和殿擺駕,卻不回乾清宮,而是去了昭陽殿。 皇后正在暖閣之中習字,數九寒冬,滴水成冰的時節,雖然室內有暖熱炭火,她卻仍緊裹了一件雪白狐裘,正在揮筆書寫。 皇帝抬眼一瞥,卻是一副對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他低聲念了出來,皇后早已覺察到他進來,卻是視若罔顧,專心於腕間運筆。 「終究是生疏了……」她低低歎了一聲,端詳著那字跡,很不滿意地皺眉,隨即,將它撕成了兩半。 「好好一副墨寶,為何要撕掉?」皇帝驚詫,忍不住開口問道。 皇后淒然冷笑,「自那場大火後,我的手就徹底廢了,寫出這種歪歪扭扭的字跡,還稱得上什麼墨寶?」 皇帝一時語塞,想起自己方才所看的那些舊日書信,那飄逸颯然的字跡,心中也是一痛。 皇后手中不停,又拿起一張宣紙,一邊沉吟著內容,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你既然認定我是兇手,又為何到這裡來閒逛?不如直接把我打入冷宮好了。」 皇帝聽著她這決絕冷然的一句,心如刀絞,咬牙道:「真不是你?」 皇后譏諷地笑了,「霍明是你的心腹愛將,我為什麼非要取他的性命——莫非你以為,我,或者是方家,能從中取得什麼好處不成?」 這一句正中皇帝心思,他眼光閃爍,卻終究沒有回答。 這是個死結啊……皇后暗自歎道。 最初,皇帝所依靠的,就是那些親如手足的兄弟,他的力量,永遠是在軍中,而不是在文臣之中。 如今朝中臣子,要麼是前朝降臣,要麼就是方家和其他世族門下,皇帝使喚起來,總不那麼得心應手。 這一次的事件,恐怕他已經隱隱認為,是我方家想要獨攬大權了…… 皇后如此想著,心中一陣苦澀。 皇帝卻放緩了口氣,「你既然說與你無關,我就信你。」 他聲音低沉,卻滿是誠摯和憐愛,皇后聽著這至暖的一句,想起先前的甜蜜光景,再也擺不出那種倔強冷然的神情,眼圈不禁紅了。 皇帝攬過她的肩頭,輕輕地道:「不分青紅皂白地怪你,是朕的不對……」 皇后凝望著他,正要含笑答應,卻聽皇帝道:「你今後也約束一下自家子弟,莫要太招搖了……」 這一句,讓皇后心中剛升起的溫暖驟然變冷,她咬著唇,幾乎流下血來。 皇帝還是有所猜忌了…… 此時殿外殘雪薄陳,雖然殿中佈滿了銀炭銅盆,皇后卻只覺得一陣寒冷。 她緊了緊身上的錦袍,唇邊掠過一縷苦笑,輕啟檀口,道:「我家中那幾個孽障,本來就是不曉事的,讓他們退仕歸隱也好。」 「倒也不必如此刻意,方家族人眾多,一味抑制也不是辦法——就是窮家小戶,也沒有把大舅哥小侄子趕出門的道理。」 皇帝半是玩笑,半是提醒道:「只是文臣與武將有所瓜葛,終究不是社稷之福……將士們亦是朕的手足,若是輕易折損,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皇后輕咬著嘴唇,聽著他這一番勸誡,口中只覺得一陣苦澀,卻仍是微笑如儀。她凝望著窗外出神,淡淡道:「我向皇天起誓,若是對天下將士有所不利,就讓我死於斧鉞之下好了。」 她不動聲色地發下這等毒誓,皇帝未及制止,她卻已經斬釘截鐵地說出了口,他怒歎道:「何至如此!」 「我只希望誓言應驗……」皇后不動聲色地繼續道,「同樣,不管是誰做了這事,我也希望他能遭此惡報。」 她聲音冰冷,凜然不可侵犯,皇帝見她如此堅決,心下只是暗歎,兩人相對而望,一時竟無話可說。 這天晚上,皇帝留宿在了昭陽宮中,錦粹宮中破天荒地冷落下來。 徐嬰華把玩著手中的珠花,百無聊賴地看著侍女們打珞子,五彩晶瑩的圖面逐漸在她們的巧手下呈現出來。 她望了一眼窗外逐漸升起的彎月,忽然覺得那顏色有些血黃。 這樣的月色…… 她覺得有些厭煩,將手中的珠花一拋,任由它落在桌上,一顆顆紫晶被震得散落下來。 侍女們對望一眼,都以為她心情煩躁,一時屏息凝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她們正要躬身告退,卻聽殿外有人稟報道:「皇上賜給婕妤娘娘翠玉屏風一架,南珠一斛。」 這是極珍貴的賞賜了,大約皇帝對自己不能前來,也隱約有些愧疚。 徐嬰華微微一笑,恭謹地起身接旨,卻見宦官傳完口諭後,身後閃出一道捧著明珠的嫋娜身影。 「是你啊,玉染姑娘……」 徐嬰華嫣然一笑,雖然青澀,卻已隱隱能感受到嬌妍風華。她上下打量著寶錦,聲音有些微妙的意味。 宦官都是人精,見這場面有些詭異,卻不欲陷入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連忙乾笑一聲,道:「兩位怕是要敘舊吧,那奴才先告退了。」 他匆匆而去,現場只剩下各懷心思的兩位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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