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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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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走兩步,與寶錦並肩而行。 風吹起了兩人的衣袂,明月的身上環佩輕響,叮咚悅耳。 已近初冬,她卻只著一襲紅錦長袍,紅得似火焰,一頭青絲也不梳成髻,只是紛紛落下,以金蝶扣卷,白玉般的耳垂上綴有大顆髓玉,粉光瑩瑩,攝人魂魄。 她肌膚似雪,眉目深刻,自有一種塞外的豔麗。 「我曾經見過你父王一面。」半晌靜默後,明月終於開口了。 「城破之時,他已經自盡。」寶錦低聲答道。 明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知道嗎,我很羡慕你。」 這沒頭沒腦的突兀的一句話,寶錦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卻聽明月又道:「若我父王也能知些廉恥,我寧可去教司坊,也不願受此禮遇。」 這話幾近大逆,已十分危險,寶錦望著前方——她的居處已近,正要辭別,卻聽身旁砰的一聲,很是沉重。 她回眼看去,卻見明月已摔倒在地,面色蒼白,嘴唇發紫,全身都在顫抖。 「你怎麼了?」 寶錦俯身就要把她扶起,剛一接觸,卻好似渾身都墜入了冰窖之中,不禁打了個寒戰。 「快去叫太醫——」她急聲呼喚經過的侍衛,卻被一隻冰涼的手牢牢攥住。 「不要叫太醫!」這沉痛的,撕心裂肺的一聲,幾乎讓人心顫。 明月雪白的牙齒都在打戰,她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來,「不要讓我丟人現眼了……」 寶錦抓過她的手腕,微一把脈,不禁變色,「這脈息……」 她扶緊了明月,一字一句地問道:「是誰做的?」 「還能有誰?」 明月笑得寧靜,眼中染上了絕望的死寂,「十六根金針刺我的背後重穴,就是想廢了我的武功——他們還怕我在龍床上殺了當今聖上呢!」 「他們……是誰?」寶錦艱澀地問道。 「當然是……我的父王,母后,還有……兄弟姐妹了。」 空曠的夾道上,這一瞬只有北風呼嘯的聲音,寶錦緩緩地抬頭,琉璃瓦的明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牢牢地握著那一雙冰冷的手,因為驚愕,再也說不出任何言語來。 「真是不甘心哪……」明月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喘息著說道,笑容美不勝收,「我曾於千軍中來去自如,也曾親赴大漠深處探險,如今卻是手無縛雞之力,還要忍受經脈的寒毒發作……人生如此,也實在可笑!」 「為什麼?對親生骨肉也要下這樣的狠手?」寶錦駭然低喊道。 「因為只要我在若羌一日,就不會容忍他們這般低三下四地稱臣,若羌雖是小國,也該有自己的尊嚴……」明月的眼中射出凜然的光芒,蒼白的面容上染上無窮的自信,「而我手中掌握的,就是若羌的大部分兵馬!」 「是這樣!」 寶錦想起自己看過的宗卷,道是若羌有位公主深諳武略,曾以千人驅散來襲的瓦剌騎兵。莫非就是眼前這位? 「把我這廢人送入宮中,一則安心,二則,我這張臉還能看,還能給他們換些聖眷!」 明月的唇邊露出陰冷的微笑,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她望著遠處跑來的侍衛和醫官,低低地道:「不過是白費工夫,誰也救不了我……」 寶錦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心中千萬道念頭閃過。她咬緊了唇,卻渾然不覺身邊的嘈雜。 「這是怎麼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將她從昏亂中驚醒。她抬起頭,這才發現侍衛和醫官在身旁圍了一圈,圈外一人,頭戴玉制梁冠,著一襲繡金蟒袍,雍容華貴之下,卻透出別樣的清俊儒雅。 「靖王殿下!」 眾人一齊上前參見,雲時命他們起身,看著這混亂的一幕,他第二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寶錦抬起頭,雲時看入她的眼中,為那份清冷幽凜而微微一驚。 「是你!」他百感交集地低聲道。 「明月公主……身體虛弱,所以暈倒了。」她緩緩說道,嘴唇微微開合,語聲如飛雪微濺,讓人心生悚然。 「把她抬到附近殿中,先行診治要緊。」雲時雖然覺得氣氛詭異,仍指揮眾人開始施救。 一陣忙亂後,太醫雖知有異,卻是含糊其辭。不多時,明月有所好轉,自有她院中的侍婢將她攙扶回去。 寶錦見事情已了,也不驚動旁人,自行出殿回返。 到了殿門前,卻見雲時已等候多時了。 兩人走在青石鋪就的宮道上,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馨園的林中小道,眼看北五所已在眼前,雲時才拉過她的手。 「你的手怎麼了?」雲時沉聲道,方才雖然混亂,他卻一眼瞥見,頓時心中大痛。 原本潔白柔嫩的纖纖玉指,因這幾日頻繁的練琴而傷痕累累,被銳利琴弦劃破的地方,猶有血痕斑斑。 「他們竟敢這麼作踐你?」雲時的眼中冒出凜然火光,咬牙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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