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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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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樂官都是技藝嫺熟,只有我一人是新進的……」寶錦淡淡地道,談起那些若有若無的刁難排擠,只是一句帶過。 「混賬……」雲時又怒又恨,沉吟片刻,毅然道,「我來想辦法,定要設法把你從宮中調出……」 「然後再回教司坊?」寶錦輕嘲地笑了,「靖王,你身為今上的義弟和好友,應該知道他是什麼脾氣——我父王悖逆不從,他正好拿我來殺雞儆猴,又怎麼會讓我好受?」 她語聲淡漠,眼中清輝瀲灩,冷然中帶著奇異的悽楚,一雙重瞳讓雲時幾乎沉溺其中。 愛戀與心痛在這一瞬交織在他的心頭,又因這重瞳想起父親的身亡,雲時心中混亂紛繁,將嘴唇都咬出血來,卻也無言以對。 寶錦懵懂不知,猶自冷笑道:「靖王殿下知道了這層利害,也不要想著救我於水火了——你難道要以下抗上不成?」 「你住口!」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怒火,雲時咬牙低喝。寶錦只覺得胳膊上一陣劇痛,身子一輕,被雲時拽入樹後,羽毛似的靠在樹幹上。 「你聽著,無論如何,無論要與誰抗衡,我都要救你出來!」雲時深深地凝望著她,語聲堅如磐石,決然沉穩。 在寶錦驚愕茫然的目光裡,他悍烈的黑眸逐漸平靜下來,仿佛一根繃緊的弦緩緩松下,低低地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做到……」 高大的陰影從上方投下,他微微俯身,兩人的面龐逐漸靠近。 灼熱的唇印上她的,他的身軀有著冬日的松木清香,寶錦睜大了眼,在這一瞬驚得手足無措。 「你們在做什麼?」 陰冷莫測的低喝聲在不遠處響起,雲時全身一顫,毅然回頭,「陛下?」 只見皇帝著一襲玄緞常服,正站在花徑外三丈遠處。 淡金的日光下,他袍服上的翟紋龍飾熠然生輝,映得目光也越發冷冽。 他緩緩行來,廣袖玉冠,映著身後的繽紛落英,好似神仙中人。 只那眉目間的陰鷙森寒,讓人心中一顫。 他深沉的黑眸看著兩人親密貼近的身軀,最後凝定在雲時緊握的手掌上。 「二弟……」他終於開口,卻是好久不用的義軍中的稱謂。 「你看上她了?」他的聲音不高,也聽不出什麼喜怒,卻偏有一道凜然的冰冷,讓人心中刺痛。 雲時咬牙不語,林間凋落的秋葉仿佛也受他心境所擾,糾纏著亂飛起來。半晌,他決然抬頭,「是!」 皇帝的目光在這一瞬越發淩厲,雲時迎著這份刺痛,向前踱了一步,聲音不改平日的清澈平靜,「還請皇上成全!」 皇帝望住了他,目光深邃難測,冷笑道:「朕往日賜你美人,你都堅辭不受,如今卻是非她不要嗎?」 他看向寶錦,那黑眸中一片冰冷,下一瞬,一道強大的手勁將她拽出,不顧她的掙扎,朝著林外而去。 「姑墨國的其他人隨你取用,除她以外……」 皇帝的聲音,漫然傳來,雲時僵立不動,手間青筋繃起,一拳捶在樹上,驚得飛鳥四起,一時葉落如雨,瘋狂地打在他的臉上。 張巡自被擢為皇帝的親信太監,對皇帝的秉性也算有了些瞭解——今上雖然陰晴莫測,在女色上頭,卻一直不甚熱衷,就連這次選秀,亦是在重臣的催促之下舉行的。 這一日他正在殿中督導,卻聽廊下微微有人聲嘈雜,隨即,殿門被粗暴地推開,他愕然抬頭,卻見今上拖著一位女子徑直而入。 他不顧對方的驚呼,將她摔落在地上,輕瞥了一眼四周,宮人們心領神會,匆匆而出。 殿門隨即緊閉,龍涎香的薰染下,滿殿皆是寂靜。 寶錦跪了半晌,青金石的地面硌得她雙膝酸痛,卻仍是沒有得到起身的允許。 她想起方才被拖曳著長驅直入,闔宮上下宮女太監的驚詫目光,心中越發苦澀。 這一幕片刻間便會傳遍六宮,到時候,會引起何等的軒然大波…… 清晰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她的眼角餘光瞥見一雙錦靴佇立在眼前。 「在林間與人偷歡,這就是你們王室的家教嗎?」冰冷的聲音,從寶錦的頭頂響起,語聲中帶著譏誚。 寶錦心中大怒,壓抑了良久,終究忍不住回道:「我雲英未嫁,靖王亦未娶妻,有何不可?」 「好刁利的一張嘴!」 皇帝怒極反笑,寶錦只覺得下頜被他強硬地抬起,雙目相對,她看入他眼中的冷怒與陰霾。 「雲時是朕的義弟,亦是不世出的帥才……你依仗美色,就想離間其中嗎?」 「我不過是一介奴婢,又怎能離間得了你們這些貴人?」寶錦微微冷笑,聲音清脆如刃,「就算我欲學貂蟬,陛下也要自認董卓才是!」 這般辛辣刻毒的諷喻,讓皇帝眸光一盛,怒不可遏。 寶錦只覺得渾身一輕,竟被他掐著玉頸提起,狠狠地扔到了禦案之上。 與雲時的小心翼翼不同,他緊緊鉗制著她的手腕,劇痛從腕間傳來——怕是已經青腫一片了,寶錦自嘲地想。 頭頂的陰影壓下,仿佛將所有的光亮都遮擋住了,滿殿的昏暗在這一瞬染入她的眼中。 冰冷的唇印上她的,近乎兇狠地咬噬,冷戾近乎懲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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