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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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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是空心,尖端也是空的,毒液自空心針尖出,難怪這毒性如此劇烈……」秦長歌喃喃道:「只是我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個什麼飲雪之族?」 其實飲雪之族的傳說,她隱約是知道的,只是和素玄知道的不一樣,當年在師門時就曾聽師傅講解天下傳奇怪誕之事,師傅當時對她說,所謂怪誕奇說,其實多半都有內裡因由,有時甚至是人為掩飾歪曲出的傳說,不可不信也不可輕信,其間師傅提起飲雪族,倒沒說蛇涎之事,卻說飲雪族女尊男卑,男子地位低下,尤其生於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的男子,被認為是「滅陰」,將不利於女族主,生下來即被挑斷筋脈,棄于荒野,當時自己尚自年幼,聽了便纏著師傅問為何有這個殘忍規矩,師傅避而不答,最後只道:世間萬般煩難苦痛,多因情劫,你且記住了。 記是記住了,避卻避不開,離開師門多年,學得技藝無數,最該踐行的至理之言,最終成為她的讖言,千絕門慣例,山門不開,不入紅塵,遠在煙霞之上,智慧如海,博學如海的師尊,是否知道她的終局? 她在這裡沉思,那廂負手而立的素玄,不知為何也在默默無語,神容絕世的瀟灑男子,這一刻沉默而遙遠,夕陽遙遙投射過來,將他衣袂臉龐,皆飾淡淡金邊,金色光圈裡的武林第一人,容顏精緻,衣襟當風,宛如神祗。 第五十五章 神女 良久他輕輕道:「這個東西,是我一個屬下,當年機緣巧合得來,那年他在赤河極北之地遊歷,其時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呵氣成冰,樹上都懸著幾尺長的冰錐,凍得堅硬,掰下來就可殺人……那夜明月當空,萬里雪野,遍地裡不見一點雜色,而天色蒼藍如幕,他在冰圈之外,看見一豔裝少女,輕衣薄綃,赤足於冰上起舞,冰圈之外的冰層還不算厚,可以看得見底下流水淙淙,然而她輕盈如絮,起落俯仰,載一線溶溶月色,翩飛似水上妖靈,淩波微步,不染輕塵,那薄脆明冰,連一絲碎裂聲也不聞,萬籟俱寂中,唯見得那女子絕頂顏色,光華可耀天地,如欲奪人呼吸,他當時如癡如醉,幾疑身在夢中。 素玄語氣輕渺,聲音遙遠,仿佛他亦曾於那奇妙時刻,親見如夢似幻的絕世洛神一舞,從此永遠銘記,不可或忘。 秦長歌靜靜聽著,心中卻在思考這聽起來很美卻不知怎的令人覺得很詭異的一幕,到底意味著什麼? 素玄輕輕籲一口氣,道:「他正神搖魄動之際,忽聽見細碎聲響,仔細看去,才發現那女子腰上以彩線垂掛著各色飾物,隨著她雲步風舞,不斷丁玲做響,她腰肢極細,膚色極白,越發襯得這彩線幽青斑斕,在冰上月下,幽光閃飛成一道五色彩練。」 「他看得癡迷,不留神踩著腳下碎冰,只是咯吱一響,那女子便立即停下舞步,他悔得恨不得砍斷自己的腳,卻見那女子宛然回首,對他一笑,玉肌冰雪,香靨深深。」 「我這屬下,平日裡也是個英風烈烈的男子,一對長刀,縱橫武林少有敵手,然而當日見那女子笑靨,竟怔在那裡,一時不知道如何舉動,方不是褻瀆了這女子的美麗,目光放在哪裡都覺得不是,只得看她的腰鏈,那女子卻會錯了意,以為他喜歡這腰鏈,竟就手一解,飾物落地,卻將這彩練向他拋來。」 「他驚惶之下急忙伸手去接,那女子卻突然伸袖一拂,彩練生生在半空止住,竟不落下,這般隔空凝物的神技,非絕頂內功不可得,而那女子不過豆蔻年華模樣,我那屬下正驚訝間,那女子卻突然開口,道,這個,別用手接,有毒。」 「她語音怪異,竟非中土人士,但聲音婉轉柔脆,極是好聽,只是咬字頗有不准,似是知道自己說話不好,她羞澀一笑,說得極是簡短,又道:用三月草包著。」 「我那屬下不知道什麼是三月草,那女子指指地下,他便低頭去尋,看見地下冰層之下,居然長著三葉的小草,每片葉片都形如月牙,急忙采起,再抬起頭時,那女子已不見了。」 秦長歌皺皺眉,道:「不見?」 「是,」素玄一笑,「不過一低頭的瞬間,冰圈四周杳無人跡,而四野空曠,也無任何可遮擋之物,那女子竟憑空消失,極目四望,唯見寒風嗚咽,卷起雪花四散,先前那香澤豔裙,蓮步風鬟,春柳腰身,驚世一舞,竟如南柯一夢,轉瞬夢醒而黃粱未熟。」 「我那屬下驚怔當地,久久不能動彈,良久醒覺,想是自己定然遇上了神女仙蹤,一生中有此幸遇,已是不枉,當下對著冰圈深揖再三,回來後只對我將此事提起,並將這彩線贈於我,我知他定然愛重此物,再三拒絕,他卻道,這仙蹤遺留之物,非他這凡夫俗子所能擁有,一味貪戀,反有禍患,我便收下了。」 他住口,一笑而不語,神情間不知為何,微有悵惘。 秦長歌一直默默聽著,此時方笑了笑,道:「幫主,我有一事不明,可否相問?」 「嗯?」 「你其實一聽他的故事,就知道她是誰,對嗎?」秦長歌柔聲道:「你為何不說?」 似是輕輕震了震,素玄卻沒有回身,良久道:「何必毀人一生美好念想。」 怕是還不止如此吧?秦長歌在心中默默腹誹,這瀟灑脫略,不戀眷紅塵名利紛爭的大幫主,武林第一人,內心深處,其實並不似表面灑然明朗,倒象隱痛深深一般,只是用那些縱情山水,笑看風雲的風采風度掩飾了而已。 「你得罪的未必是飲雪族人,」素玄回身微笑,「她們族中雖然不問世事,但也有一些人,會以此牟利,那飛針,除了赤河重鐵,還有冰圈內一種奇異明鐵在內,也是飲雪族人的特製之物,你真要去查飲雪族,是件很麻煩的事,這族中人,古怪規矩極多,外人輕易觸犯了,便是死路一條。」 「我只需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便足矣,」秦長歌一笑,收起盒子,道:「不曾想還有幸聽了個精彩故事,實在是意外之喜,既如此,多謝幫主賜教,告辭。」 微施一禮,秦長歌轉身便走,走到園門口,卻聽素玄道:「請……留步。」 第五十六章 遙望 他似有些猶豫,語氣不甚堅定,但畢竟是出口了,秦長歌回身,已見他笑容明朗的一舉手中酒杯,道:「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素某要去祭奠我上次和你說過的恩人……素某想邀姑娘同行,不知道是不是冒昧了些?」 秦長歌微微一怔,原以為他是要將內心秘密相告,卻不曾想是說這個,當下笑道:「這是我的榮幸。」 心中卻飛快的將今日的日子思考了一下,確定既不是前世睿懿的生辰,也不是她的死祭,不由微微有些失望——早先在素玄書房裡見到那畫,她一直有些隱隱的疑問,後來想起,是那馬眼熟,看起來很象自己前世的愛馬踏風,馬上那女子雖然不見顏容,但也依稀是前世的自己,但是那馬卻沒有踏風額上那一撮白色長毛,而踏風的長毛是極為醒目的標誌,所以秦長歌一直很疑惑,她也想過,是不是作畫人當時視線角度的問題,沒能看見踏風額頭長毛,自然不會畫出來,以至於自己一時不能確定,否則一見之下,哪有認不出的道理。 秦長歌一直懷疑他口中的「恩人」是自己,雖說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給過他恩惠——想不起來也正常,當年隨蕭玦南征北戰,戰亂年代,路遇的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實在太多,自己雖說不愛管閒事,但有時也會偶爾發發善心,只是都是從不停留,誰還記得都幫過誰? 然而今天這個日子,卻不大對呢。 難道,真的不是? 素玄卻已命人牽過馬來,歉然道:「路遠,委屈姑娘……不知姑娘騎術如何?」 武功還沒練好的秦長歌可不會逞強,笑吟吟道:「不如何。」 素玄並不以為意,笑道:「我們江湖兒女,不拘那許多俗禮,但姑娘不是我武林中人……姑娘可願委屈下,與素某共乘一騎?」 秦長歌眼波流轉,嫣然道:「我是兒子都有的人了,和素幫主共騎,該說是我佔便宜了才對。」 「撲哧」一聲,牽馬過來的熾焰下屬忍俊不禁,不由多對秦長歌看了兩眼,這女子看起來嬌怯高華的樣子,說起話來卻大膽得要命。 素玄怔了怔,亦大笑,一躍上馬,道:「明姑娘果非凡人也,是素某拘泥了……」伸掌遞向秦長歌,修長的掌心通透如玉。 秦長歌毫不忸怩的伸手握住,微一用力,一個輕旋,已在馬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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