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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祁繁扯了扯嘴角,慢慢轉過身去,等到完全面對秦長歌母子,已經換得一臉流暢自然如春風的笑容:「啊……明姑娘,哪陣風把你給吹來的?啊,溶溶你終於來了,我想你想得好苦……」

  「東拉西扯風和地獄陰風把我這老鬼吹來的。」秦長歌邁步進門笑得溫婉。

  「是你想我,還是你賣不出去的稀奇古怪糖食想我?」蕭包子亦步亦趨,皺著小臉躲得離那糖盆子遠遠的。

  祁繁非常強大的繼續保持不變的笑容,揖讓待客,對母子倆的毒舌聽而不聞,不過秦長歌接下來的一句話立刻令他苦了臉。

  「替我準備幾件東西,」秦長歌掏出個單子給他,「還有,我要三年前,睿懿皇后出事前後,所有進城的外地武林人士的入關出關路引,另外,我要當時,這三個人的行蹤。」

  祁繁先看了看單子,噝噝的吸著涼氣,倒沒說什麼,聽到秦長歌的任務佈置,卻皺眉道:「當年出事前,我們已經查了當日的所有通關路引,並無異常,這三個人的行蹤……啊……他我倒沒想到,不過另兩個,也查過,當時都在自己府中。」

  「在做什麼?」

  「一個在撫琴,我們的暗樁在窗外守了一夜,直到出事前,都沒見他出來,琴聲也沒斷過。一個在和郢都大儒論詩,那晚舉辦了詩會,參加的人很多,他至始至終都在。」

  秦長歌唔了一聲,點了點頭,對自己當年得力手下的智商與縝密略略讚賞,嘴上卻沒有說什麼,只道:「我馬上要去拜會素幫主,請幫我準備拜帖,溶溶你先照顧著,當年的路引可有拓印下複件?當年的暗樁現在可在?請事先安排好,今晚或明日,我回來便要查問的。」

  祁繁一一應了,卻道:「兩個暗樁,一個在兩年半前被杖殺,一個因有過錯被斥逐出府,現今在東安大街綢緞店做夥計,等姑娘回來,我帶他來見您。」

  秦長歌皺眉道:「被殺?被斥?」想了想,一笑,道:「果然是那兩人的風格。」不再說話,取出那裝針的盒子給他看,這下兩人都湊過來,聽得早上驚險一幕,面面相覷,半晌,容嘯天道:「我和明姑娘的看法是一樣的,這針有赤河重鐵在內,但又不全象,式樣也應該是北方的風格,卻從沒見過,明姑娘是想問問起家於赤河的素幫主?」

  秦長歌點點頭,「除了他,誰還能更對這玩意有發言權。」起身道:「我去了。」

  走了幾步,又回身道:「我聽先皇后說過,當初凰盟有三傑,楚非歡,祁繁,容嘯天,上次隱約聽你們提起,說楚氏背叛,已為你等所誅,你們語焉不詳,我卻要問個明白,這畢竟是先皇后的老臣子,皇后一直掛念著的人,是是非非,總要弄個明白,等我回來,一併細說吧。」

  第五十四章 飲雪

  再次踏入熾焰幫總堂,一園秋菊暗香如故,於風過時輕盈曼舞,須臾間揉破黃金千萬點,碎了一地嫵媚瀲灩。

  近日因著兩家的結盟交好,在正門前,秦長歌毫無阻礙的便被請入,此時陪同的執事正要提聲通報,秦長歌已經輕輕阻止了他,微笑指了指萬花叢中微露的一角雪白錦衣,道:「我自己過去就好。」

  分花拂葉,沿著青石小路前行,花圃裡格局雅致,獨具匠心,較之上次在素玄書房裡看見的華貴俗麗風格不可同日而語,想來是素玄親手佈置了。

  在一叢紫菊深處,秦長歌找到正臥在花間,左手和右手對弈的素玄。

  他左手執黑,右手執白,嘴裡叼著酒杯,一仰頭,灌口酒,再啪的一聲,自己將自己一軍。

  意態灑然,月朗風清。

  淺紫深紫,幽紫麗紫,色彩千變的花瓣不斷飄落他衣襟,白底紫色有一種驚心的雅致,偶有花瓣落入酒杯,他看也不看,就勢喝下。

  「且洗玉杯斟白酒,簪花自飲最風流」,秦長歌微微笑,「幫主好雅興。」

  素玄正在仰首喝酒,聽到人聲微微一頓,眼角飛過來,漂亮的黑眼珠如浸在水晶池中的黑瑪瑙,烏亮沁人,雖然面上帶著笑意,然而與那般通透如水玉的目光觸上,只怕任何人都會覺得渾身上下,透心的涼了一涼。

  秦長歌自然不會涼,她只是飛快的確定了一件事:大幫主心情不好。

  素玄卻已長笑著站起,一起身花瓣紛落,他一側首,口中的鏤銀酒杯突然飛了出去,穩穩落在不遠處石臺上,紫雨冉冉中他道:「難怪昨夜燈花爆了三爆,今日雀兒鳴得分外動聽,原來真是來了貴客。」

  「客算是客,只是惡而不貴。」秦長歌淺淺一笑,也不多話,自懷裡掏了那盒子遞過去,道:「大幫主,我是請教來了。」

  素玄接了,打開盒子微一注目,輕輕咦了一聲。

  半晌皺眉道:「這是哪來的?」

  「在某件舊物中,被人動了手腳,放了這個。」秦長歌道:「我非武林中人,對各家門派暗器武功之類孤陋寡聞,大幫主可斷斷不會不知。」

  「別拿話套我,」素玄笑,「這東西看起來普通,其實還真是個稀罕物兒,就是我,也只在機緣巧合下,見過一次。」

  他凝眉看著那飛針,指著尾端對秦長歌道:「看見了沒有?這尾端是有針孔的……你想必知道,武林中人的飛針,不會象繡花針一樣真的搞個多事的針孔,有針孔的針,難以控制力度和平衡,為人所不取,這針卻有,我就是看見這針鼻子,才想起來的。」

  他抬手,啪啪拍了兩下掌,立即有一個黑衣屬下過來,素玄道:「把我書房裡第三個暗格裡的東西拿過來。」

  那人匆匆取來,素玄接了那盒子,笑道:「明姑娘,我來考你一考,你看這是什麼?」

  秦長歌探頭過去,卻見盒子中只有一條極細的絲線,但仔細看,既非棉質,也非金屬質地,閃著暗綠色的光,暗綠中還夾著淺褐,色澤詭異。

  微微一嗅,有淡淡的腥味。

  略一思襯,秦長歌笑道:「似是蛇身之物。」

  目中閃過驚異的光芒,素玄笑道:「明姑娘非同凡響,居然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你為什麼不說是蛇皮?」

  秦長歌道:「若是蛇皮,倒沒什麼稀奇了。」

  「不錯,這是蛇涎。」素玄笑道:「在我們赤河高原,一直有個傳說,傳說赤河極北之地,有一處奇特的冰圈,冰圈較圈外寒冷數倍,寸草不生,圈內有一種奇蛇,食冰圈內異草為生,其涎劇毒,同時也能解劇毒,這種蛇的涎極其寶貴,因為落地風化,轉瞬即無,但若以異法留存下來,則能化萬形,終生不毀,只是冰圈極寒,進入多半會被凍死,當地人幾乎是得不到的,唯獨有一個也是存在於傳說中的奇異種族,號稱飲雪之族,生來不畏寒冷,雖天寒地凍而單衣赤足,他們亦懂得獲得蛇涎之法,並以族中秘法將之特製造成各種奇物,以之殺人。」

  指了指那條「線」,他道:「你再猜,這線是用來做什麼的?」

  秦長歌這回連瞟都沒瞟了,懶懶道:「線能用來做什麼?當然是穿針。」

  素玄大笑:「和你說話真是省力——對,穿這多了針鼻子的飛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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