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雛菊曲(49)_秋姬

四九

　　「奴婢冬兒……因為我是在冬天出生的，這才起了這個名字。」雖然宮中主子為了方便省心給底下的奴才起個好記的名字，多帶「小」

　　「兒」，我卻不喜歡這樣無情調而粗俗的名字。

　　冬兒看見我陰沉的臉，直覺讓她意識到自己有哪方面不討我喜歡了，眼圈一紅，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我想，這冬兒怎麼這麼愛哭，她這一天掉的眼淚可能比我一輩子的都要多上幾倍。

　　突然間「花濺淚」這個名字在我腦中閃現出來。

　　雖然眼前的冬兒完全是一副傻大姐的模樣，和雅致嫵媚仿佛一點也扯不上關係，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想給她起這個名字。

　　「花濺淚，你以後就叫花濺淚了。」冬兒抬起紅紅的眼睛看著我，愣愣的樣子。

　　在場的婷儀、如意、綠吹、形單等莫不羡慕，雖然她們的名字也是百裡挑一，雅致悅耳，但是仿佛都比不上「花濺淚」這樣嬌美。

　　綠吹提醒冬兒：「愣著幹什麼呢？！快謝謝小姐啊！」冬兒這才如夢初醒，急忙謝恩。

　　我看著下首叩頭不止的冬兒，心想，說不定她日後是個有福之人呢。

　　花濺淚雖然冒失笨拙，但是人很勤快。

　　可能是婷儀她們欺負這個新來的丫頭，所以後來小雅齋髒累的活都推給她幹了，她倒也沒什麼怨言。

　　不過花濺淚來了之後，小雅齋的笑聲又多了一些。

　　花濺淚實在拙笨得可以，常常讓人忍俊不禁。

　　那天，花濺淚下身穿了綠裙子，腳上卻偏偏配了紅鞋子。

　　她這樣不倫不類的穿法都讓我們暗自發笑。

　　婷儀逗她：「花濺淚，你這種'綠葉襯紅花'的穿法可真有新意……」花濺淚傻傻的聽不出婷儀言語間嘲弄的意思，只以為婷儀是誇她穿得漂亮，呵呵地笑了，甚至還有點不好意思。

　　婷儀她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看不過去，叫她們閉了嘴，自己卻再也忍不住笑了。

　　我的侍女雖說不上國色天香、如花似玉，但至少也個個是中等姿色，舉止得體優雅叫人挑不出錯來。這花濺淚還真是小雅齋的異類，看來得好好訓導她一下了。

　　我召花濺淚過來，指著婷儀問：「她可漂亮？」花濺淚誠惶誠恐地回答：「婷儀姐姐自然是貌美如花。」雖然今年婷儀不過年方十五，而花濺淚已經十六歲了，可是婷儀早侍候我，所以她還是要向婷儀尊稱姐姐的。

　　「那麼她呢？」我又指了指綠吹。

　　花濺淚回答：「小姐屋裡的眾位姐姐都十分漂亮。」我挑眉：「那是否有不漂亮的東西破壞了這個屋子的和諧呢？」這次花濺淚不笨，如果說其他的姐姐們都很漂亮，那麼不漂亮的只剩下自己了。

　　她艱難地說出口：「是奴婢。」我笑：「可是她們之前也沒有這麼漂亮的，是通過努力學習禮儀舉止才變得漂亮的。花濺淚，你能像她們一樣學著變漂亮嗎？」花濺淚本以為我問她的話是要羞辱她的，沒想到我反而說出了鼓勵她的話。

　　「能，花濺淚一定會刻苦向各位姐姐們學習，不丟小姐顏面。」花濺淚回答。

　　我向她微笑著：「我相信你總有一天能成為和你名字一樣美麗的人。」花濺淚抬頭看我，直愣愣的。

　　我略有厭惡地別過頭去，拿袖子遮住側臉：「如果主子不讓你抬頭，你不能看她。第一課就從這裡學起。」花濺淚趕忙低下頭去。

　　「好了，你下去吧。綠吹，你以後負責教習她穿著舉止。」綠吹領命。

　　如意奉我之命打探回來，她稟道：「小姐我已經查清楚了，花濺淚從入宮起就一直在壽安宮服侍，她的確曾打翻過五次杯盞，惹怒了太后。太后似乎也說過要她跳井之類的話……」

　　「那麼她進宮以前的身世如何？」

　　「這就是最佩服小姐的地方了，看出她有富貴之氣。她家以前好像也是名門望族，但後來不知何因家道中落，這才把她賣進宮中……」我點頭：「原來是這樣。」如意好奇地問：「難道她有什麼問題嗎？我看她整個人呆呆傻傻的……應該沒什麼可擔心的。」我望著窗外在綠吹教導下一絲不苟練習舉止的花濺淚，說：「沒什麼，小心謹慎點總是好的。」如意看看我的臉色小心詢問道：「小姐可是對花濺淚太嚴厲了？我看小姐對她說最後的那句話時她眼睛紅紅的，又像要哭了……」我平靜地回答：「我只是為了她好。她這樣不懂規矩，在我這兒還好，若以後真惹到其他的什麼人，到最後吃虧的是她自己。她又這樣遲鈍，我若不對她嚴厲苛刻些，她又怎麼會上心呢……」如意頓悟：「小姐真是為她著想，如果她能理解小姐的這片苦心就好了。」

　　「她會的。我見她眉眼間也有靈氣，似乎也是可塑之材。待日後她懂得如何為人處世了，她自會理解當初我為什麼這樣嚴厲地要求她了。」（十二皇子）

　　不知何時，奴兮不再每天蹦蹦跳跳、和我們這些皇子嬉笑打鬧了，反而有時她會靜靜地傾聽我們說話，走路時也變得清婉婀娜起來。

　　前些日子她抱病足不出戶。

　　我很擔心她，就去她的小雅齋看望她。

　　只見她神色緊張地端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我從未見過奴兮如此窘迫的樣子，覺得十分新鮮有趣，湊近床邊，問：「你最近好像總是生病。你的臉有些緋紅，難道是發燒了……」說著上前摸她的額頭。

　　本來自小就玩得熟了，這類身體接觸也是時有發生的，我們倒是見怪不怪了。

　　沒想到今天的奴兮竟然十分反常，她一下子打掉了我伸出的手，然後拿警惕的眼神看著我。

　　我吃驚地盯著她：「奴兮，你今天是怎麼了？」奴兮這才發現自己的失儀，她慌張解釋：「我確實是感冒了，渾身不舒服得緊。你不要靠近我，會傳染的……」善善過來了，歉意地解釋著：「小小姐今天身子確實不太舒服，不過並無大礙，十二皇子不必擔心。」我看奴兮著實不舒服的樣子，便順著她的意離她遠了點。

　　我故意說了些好玩的事想逗她開心，她卻一直沉默著，只有在聽到有趣的地方才會微微抿嘴笑一下。我心想，今天的奴兮的確很反常，若是平時她一定是大聲地笑出來了。

　　不過，今天的奴兮卻不似往常小孩子的稚氣模樣，反而增添了一絲青澀的嫵媚，讓我忍不住又偷偷多看了她幾眼。

　　春雨潤物細無聲。

　　我望著窗外的濛濛細雨，突然很想念奴兮，想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

　　我叫上元遙，兩個人撐著傘向小雅齋走去。

　　到了小雅齋，被歉意地告知小姐正在沐浴更衣，然後拿上點心讓我們等上一會兒。

　　不一會兒，奴兮被簇擁著出來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