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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於是姒修容攜著皇上離開了。

  我趕忙去看善善的傷勢。

  只見她的臉已經紅腫了一半。

  我暗吸了一口氣,姒修容好生狠毒!

  我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善善的臉,善善就疼得連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我緊緊咬住嘴唇。

  好一對兒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女,我不去招惹你,你反而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十二皇子)

  那天奴兮請我到她的小雅齋去玩兒。

  我仔細地環視著四周,奴兮和扇雉不同,她喜歡把寢殿裝扮得極盡奢華。

  我四處摸摸碰碰,有好多新奇的珍玩都是我沒見過的。

  她很隨意地捏著後頸,問我:「比起姊的房間如何?」我愕然:「你怎麼知道我去過扇雉那兒呢?」她呵呵地笑著:「我看見你脫在外殿上的鞋子了。」《禮記·曲禮》中規定:「待坐于長者,屨不上於堂。」屨,即鞋子。就是說古人進屋都是要脫鞋的;這也是為什麼古時男子去女子那兒偷情時都要把鞋子藏於室內的原因。

  我想起我們以前鬧過的彆扭,尷尬地笑了笑。

  「我還看見元遙在外面候了好長時間,你們倒是聊得開心。」她依然逗趣著。

  我假意咳了咳,趁機轉換話題:「那天聽說你在學舞,什麼時候能看看呢?」

  「自然是有用的時候。」她一副開玩笑的口吻。

  「啊,我昨日去看九皇子,發現他的氣色好了很多。」

  「嗯,都是玉昭容善有善報。」我沉默,其實若不是奴兮經常去陪九皇子聊天散心,九皇子也不會好得那麼快。

  「奴兮你也功不可沒呀。」她不置可否:「可這樣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真不知道那些太醫怎麼做事的,開的方子吃了這麼久也不見好。」

  「那些太醫怕開錯了藥擔當責任,所以開的那些藥也是不溫不火的,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她恍然大悟似的說:「怪不得。要是以後我學些醫術能給九皇子治病就好了。」我看著她那關切的神色,不由得湧起一絲感傷,用小得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問道:「奴兮,如果我也生病了,你會這麼關心我嗎?」奴兮顯然是沒聽見,問我:「十二皇子你剛才說什麼?」我慌張地回答:「沒,沒什麼。」她笑起來:「怪人。」不過她又加了一句:「十二皇子,如果你要是生病了,我一定是很擔心的。」我猛然抬頭,看見她微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她的臉頰上投下了一層雲影。

  奴兮,真是可愛。

  禮尚往來,過了幾日,我便邀請奴兮到我母妃的福祉宮去。

  母妃和藹地跟奴兮說了會兒話,便留下我們倆,帶人退了下去。

  奴兮看見幾本已被我翻爛了的書,拿起來,頗有興趣地看起來。

  「十二皇子,怪不得每次小測都是你和我爭榜首。」

  「總不能輸給你這個小女子啊。」奴兮撅起嘴:「誰說女子一定不如男了?」我呵呵地笑了起來,連忙說道:「是,是。我這眼前就有一位不讓鬚眉的巾幗呢。」她也笑了。

  我們又說笑打鬧了會兒,奴兮就告辭了,我起身相送。

  在回去的半路上,奴兮突然發現自己的絲帕落在我的屋裡了,於是我們只得又返回去。

  去我的屋子一定要經過母妃的寢室,我們正要穿過,卻聽到裡面有人說道:「小小年紀就長得這樣標緻,未必是好事……」我側耳傾聽,正是母妃的聲音。

  就聽見母妃接著說:「她的眼眸淡棕竟有銀色,看得我心驚膽戰的。」素兒附和道:「是啊,娘娘。剛才說話間您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就是奴才這樣見慣場面的都不禁嚇了一跳,可是我看那位奴兮小姐臉上神色絲毫不變,小小年紀就做到了處變不驚,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素兒在宮中多年,說話間十分注意言辭,什麼是可以說的,什麼是說不出口的拿捏得很准。

  只聽母妃沉了聲音,小聲對素兒說:「你可要看好了十二皇子,沒事不要讓他總找那個奴兮去玩兒……」我聽了這話簡直是有些惱怒母妃了。

  難道漂亮也是過錯,懂事也成了忌憚的罪過嗎?

  此時我甚至不敢看奴兮的臉,很慚愧地低下了頭。

  奴兮卻是一臉平靜,只對我說:「十二皇子是被母親疼愛著的,很幸福啊。」

  如果說媚春媛的潭水深不可測,那麼奴兮就仿若那一池清水,讓人感覺一望到底,可是伸手一掬,卻是什麼也得不到。

  我好似瞭解她,卻總也參不透她。

  有人只是因為一句話得罪了她,便禍及滿門。而她有時又很是寬宏大量,對那些責難和諷刺只是一笑置之。

  那天,我照舊是在小雅齋裡和奴兮說著話,就有宮娥通報父皇來了。

  於是我和奴兮趕忙起身迎駕。

  我們剛到門口,父皇就在眾人的簇擁下踱步到來了。

  我低頭看見父皇穿著那玄黑色繡祥雲金龍的靴子站在我面前,心裡一陣緊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他的臣子甚于他的兒子,所以我對他大部分是陌生而敬畏的。

  奴兮倒是很隨意,和父親很是親熱,想必父皇經常來她這兒了。

  父皇見我也在,和藹地說:「原來十二皇子也在。正好,朕遣人帶來些南方的荔枝,我們一起嘗嘗。」要知道,荔枝生在遙遠的南方,又不便儲存,即使在宮中也是稀罕之物。皇上可以不限量,便是皇后也只能一日定量十顆,更不要說我們這些皇子、帝姬了。

  奴兮,已經在父皇的心目中佔有了這麼重要的地位了嗎……

  奴兮迎著父皇入座,問道:「昭嬌帝姬可好?」父皇盯著奴兮看,仿佛要透過她的眼睛揣測她有幾分誠意。

  奴兮毫不畏懼地迎上父皇的眼睛,她的眼睛清亮而又透徹,讓人想起了酷暑炎炎下的一波清池。

  父皇沉吟了一聲:「你這樣懂事,昭嬌卻是遠遠比不上你的。」然後又帶有幾分怒氣地說,「昭嬌恐怕是被朕給寵壞了,她貪玩摔斷了腿,太醫叫她在床上靜養一個月,她又哭又鬧,還砸東西,攪得一宮人不得安寧!」奴兮神色不動地說道:「昭嬌帝姬因為有皇上和娘娘寵著難免嬌慣,也是人之常情。不像奴兮年幼失怙,無依無靠……」父皇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又是憐憫又是心疼,撫著奴兮的秀髮溫柔地說:「不是有朕在嗎?」奴兮點了點頭:「皇上恩德。」之後我們吃著荔枝,奴兮十分體貼地遣人送上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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