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雛菊曲(19)_秋姬

一九

　　我不知道皇上真是不懂還是敷衍，那樣的悲痛豈是金銀珠寶就可以緩解的……

　　我雖然與慶芩殿的娘娘素不相識，此刻卻有些同情她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

　　第六章秋千

　　如果說媚春媛的潭水深不可測，那麼奴兮就仿若那一池清水，讓人感覺一望到底，可是伸手一掬，卻是什麼也得不到。

　　我好似瞭解她，卻總也參不透她。

　　（奴兮）

　　太后最後還是容不下我，把我從襲煙居趕了出來。

　　她對皇上說她「年事已高，精力不濟，不能同時照拂兩個孩子」。

　　我想想也好，我也不喜歡太后，聽說當初皇上本是要娶我娘的，結果太后捷足先登把我娘賜婚給了爹爹，否則我娘也不至於死得這樣早。

　　於是皇上在他寢宮的附近辟了個小室給我，賜名叫小雅齋，並且對我說：「你娘死得早，朕的妃子們就是你的母親，你可以隨意去她們的寢殿過夜。」雖說是小室，可是五臟六腑俱全，而它的奢華與襲煙居比起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與皇上住得近了，我對皇上的喜好厭惡更瞭解了一層，就是皇上最常去哪個妃子的宮殿，哪個妃子受寵也是明白得一清二楚的。這也可謂「因禍得福」了。

　　然後少不得有妃子向我巴結，乞求我在皇上面前說她們幾句好話。

　　我倒是不得罪她們，送給我的禮我統統收下，然而好話我到底說還是沒說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那天，我和十二皇子玩秋千正在興頭上，卻聽見有人氣勢洶洶地喝道：「讓開！」我們定睛一看，一個被一群宮娥包圍著的和我年齡相近的女孩子正倨傲地看著我。

　　她旁邊的宮娥見我毫無反應，便提高了聲音：「昭嬌帝姬要玩秋千，讓你下來你沒聽見嗎？」我冷笑，好個狗仗人勢的奴才！

　　十二皇子聽不下去了，要前去替我出氣，我攔住了他。

　　我從秋千上下來，走到昭嬌帝姬面前，十分標準地一拜：「昭嬌帝姬請。」昭嬌帝姬傲慢地看著我，聲音也是極冷淡的：「你就是奴兮？」我低眉順眼：「是。」她哼了一聲：「小狐狸精。」我木木的沒有說話。

　　昭嬌帝姬的嘴角露出勝利的笑容，再次拿傲慢的眼神看著我。

　　「以後這架秋千就是我的了，知道嗎？」我恭敬地回答：「是。」她十分滿意：「知道就好，沒有我的恩准你不能到這兒來。嗯？」

　　「是。」

　　「好，你可以下去了。」我拉著十二皇子就走，可是臨走前我又向她一拜，面無表情地說：「昭嬌帝姬火氣太盛，可要小心別從秋千上摔下來了。」路上，十二皇子還是憤憤不平的樣子：「奴兮，你為什麼屈尊於她？」我倒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笑著對十二皇子說：「她是帝姬，而我只是臣子的女兒，算不上屈尊吧。」十二皇子語塞。

　　「再說，我奪走了她的屏風，就當是讓她出出氣吧。」十二皇子看著我，言語間有佩服的口氣：「奴兮，你的忍耐力真強。」我苦笑，我並不屬於隱忍之輩，但誰都看得出來，昭嬌帝姬的母妃姒修容正值隆寵，暫時我是得罪不起的。

　　「十二皇子，今年昭嬌帝姬九歲，而十四皇子還不到一歲，這麼說姒修容已經承寵近十年了，這在後妃中應該是很長了吧。」

　　「嗯，很長時間了，姒修容恩寵不減。」

　　「那為什麼？姒修容長得十分好看嗎？」十二皇子點了點頭：「姒修容長得很好看，而且她很會揣測父皇的心思，很能討父皇喜歡。父皇也很寵愛十四皇子。」我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本來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卻不想昭嬌帝姬真的從秋千上掉了下來。

　　那天，我正和善善她們一起講著笑話，姒修容便率著念伊宮的宮娥、太監怒氣衝衝地興師問罪來了。

　　我正要向她行禮，她卻什麼都不說上來就是一巴掌。

　　只聽見「啪」的一聲，卻不是打在我的臉上，而是趕上來的善善幫我擋住了。

　　姒修容大怒：「你是什麼身份？放肆！」接著又要一掌摑下來。

　　我使勁地抓住她的手臂，冷冷地問她：「娘娘貴為修容，做事就這麼魯莽嗎？而且皇上的寢宮就在附近，驚動了陛下，奴兮吃罪不起，相信娘娘也不願意這樣吧。」果然我的話起了作用，再加上她身邊的侍女也勸，姒修容終於放下了手。

　　然而她還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指著我喊：「你要害昭嬌！」

　　「娘娘何出此言？」我當時並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姒修容有些無理取鬧了。

　　「你裝得真像啊！你把秋千的繩子割斷，害得昭嬌從秋千上掉了下來，險些摔斷了腿！」我在心底冷笑，昭嬌帝姬從秋千上掉下來沒有摔死，你就該待在屋裡燒高香了，怎麼還上我這兒來鬧事？

　　然而我的臉上卻是極恭敬的：「娘娘明察。自從上次昭嬌帝姬吩咐奴兮後，奴兮就未曾踏足沁春媛半步。」姒修容不信，又要和我理論，卻聽見後面有威嚴的聲音傳來：「你上這兒來胡鬧什麼？！」我們回頭，看見沉著臉的皇上垂手而立。

　　一屋子的人嘩啦啦全都跪了下來。

　　皇上徑直走到姒修容跟前，問她：「怎麼了？」姒修容站了起來，半是撒嬌半是委屈的把事情前後說了出來。

　　皇上聽後，只問了兩個字：「證據？」姒修容啞口無言。

　　突然她又想起來什麼，說道：「昭嬌跟我說奴兮最後曾威……」我情知這話是不能讓她說出口的，否則我即使沒做過這事也會讓人懷疑，於是跪著走到姒修容面前，磕了一個頭，說道：「那秋千以前是奴兮坐過的，本來就有些鬆動，後來昭嬌帝姬要坐，我便讓給了她，最後提醒她讓她小心一下這架秋千。可能是奴兮詞不達意，昭嬌帝姬沒有聽懂，才釀成今天的大禍。請皇上和娘娘責罰。」

　　「你胡說！分明是你故意把繩子弄斷的！」姒修容卻不領我的情，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只見皇上皺起了眉頭：「這事不是奴兮的錯，她已經提醒過昭嬌了。誰讓她這麼冒失的？都是你寵壞了！而且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昭嬌搶了人家的東西不說，自己出了意外還要埋怨別人！這還真是罪有應得了！」姒修容還要辯解，皇上怒道：「你看你剛才一副潑婦的樣子，成什麼體統？真是讓朕厭惡極了！」姒修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觸犯了龍顏，馬上轉變了態度，嬌滴滴地說：「臣妾知錯了。臣妾不也是一時心急心疼女兒嘛。」然後她將我拉起來，溫柔地對我說：「奴兮，本宮剛才愛女心切，相信你這麼懂事不會忌恨本宮的，是嗎？」姒修容的確有一手，看著她那溫柔得有些過了頭的笑臉，我這才明白什麼叫口蜜腹劍。

　　既然這樣，我也只有虛與委蛇一番：「奴兮也是有錯的，希望娘娘也能原諒奴兮。」她笑了笑，便不再管我，反而靠近皇上，柔聲說道：「臣妾今天早上特意為陛下采了初晨的露水，泡茶剛剛好，自己還沒捨得喝，陛下現在可要去臣妾的念伊宮嘗嘗？」皇上見她那一副已經知罪的模樣，氣已經消了一大半，再加上聽了她說「特意」

　　「自己還沒捨得」的話，便也不好再惱怒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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