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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瑟瑟坐在床畔,原本冷漠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淒涼,她嗓音嘶啞地說道:「我夢見……」她抬眸,淒清的眸光在紫迷臉上凝注了一瞬,「夢見……夢見了夜無煙,他……他……」

  她眸光悽楚地望向紫迷,神色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迷惘,說了半天,卻連一句連貫的句子都沒有說成。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那個夢,那個可怕的令她心神俱碎的夢。所以,「他」了半天,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紫迷忍住眸中的淚意,攙扶著瑟瑟坐到妝台前,微笑道:「小姐,不過是一個噩夢罷了,別想太多了。紫迷給你梳妝,外面雪停了,我們出去賞雪。」

  紫迷輕輕說道,她也多希望那是一場噩夢啊!

  紫迷拿出篦子,開始為瑟瑟梳理長髮,然後麻利地為她挽了一個流雲髻,撿了一支白色的玉簪簪到了髮髻上。

  瑟瑟望著鏡手中自己憔悴的面容,還有那有些紅腫的眼睛。

  她終於在夢裡哭出來了嗎?

  她扶著桌子,踉蹌著站起身來,也不招呼紫迷,緩步向外走去。紫迷奔過來,為她披了一件雪狐裘。

  「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在夢裡還哭了。」她一邊走,一邊喃喃地重複著這一句話,臉上,浮著輕輕淺淺的縹緲的笑意。

  院子裡,白雪皚皚,觸目所及,全是白色。真真是一個粉妝玉琢的水晶琉璃世界。

  路旁的每一株梅樹上,積雪壓在枝頭,累累的花苞和初綻的梅花在積雪下沁出悠悠的暗香。

  瑟瑟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身後的雪地上,留下她蜿蜒的腳印。

  紫迷派人搬來一個軟椅,放在了院中的亭子裡。

  瑟瑟躺在軟椅上,紫迷小心翼翼地將狐裘蓋在她身上,午後慵懶的日光斜斜照在她臉上,絕美的臉潔白如雪,好似隨時會融化。雪後的天空高遠且瓦藍,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縹緲的流雲看起來分外的潔白。

  雪停了,梅花開了,日頭再次出來了,這個世界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

  瑟瑟垂下頭,忽然一陣眼熱,那一直淌不下來的眼淚忽然就無法控制地流了下來,伸手去擦,卻無論如何也擦不乾淨,好像是怎麼流也沒個消停。一顆心更是疼的好似一片枯萎的落葉,在冬日的寒風裡瑟縮,隨風飄零。

  夜無涯是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的,瑟瑟都沒察覺到。直到身側忽而伸出一隻手,修長的白皙的手指,捏著一塊純白的素帕,去擦她臉頰上奔流不息的淚。

  瑟瑟抬起睫毛,看到夜無涯俊雅的臉上,那抹寵溺的笑。

  「大冷天的,哭什麼哭,小心把眼淚凍住了。」夜無涯一邊擦著她臉上的淚水,一邊輕輕說道。

  夜無涯不再穿那襲錦繡藍衫,而是身著赤紅色的宮服,胸前繡著九條五爪困龍,在五色雲霧間翻騰,看上去神態倨傲。龍啊,無涯終於執掌了河山社稷,渾身上下褪去了溫文和雅靜,餘下的除了令人只能仰望的尊貴,還有那王氣。

  而無涯那張俊雅的臉,如今看起來,眉梢眼角也隱隱透露出凜冽和無形的霸氣。如今的無涯已經不再是當初溫文淡雅的他了,已經深具帝王之氣。

  他現在已經是皇帝了,可是瑟瑟依舊坐在軟椅上,沒有起身,也沒有施禮,她沒有心情在乎這些虛禮。

  「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他……那個夢好可怕,好可怕。所以,我……我才哭了。」瑟瑟抬首,清麗的眸中佈滿了濃濃的迷惑和痛楚。她將頭埋在他的懷中,夢囈一般低語著,心底空蕩蕩的一片,從未有過的脆弱,從未有過的無助。

  夜無涯心中狠狠一震,看到瑟瑟如此憔悴的樣子,他幾乎有些不敢置信。這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纖纖公子嗎?此時的她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如同失了伴侶的孤雁,彷徨無依悲慟淒婉。

  她下意識的在抗拒那個事實!她不相信那是真的!原來她也有逃避事實的時候。

  夜無涯輕輕歎息,他緩步上前,九五之尊的身子在她面前低低俯身,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那乍然的涼意通過手傳入到他心中,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涼了起來。

  他定定地說道:「瑟瑟,聽我說,你沒做夢,那是真的。六弟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為了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帶著一絲悽楚,但是,吐出的話語卻無疑是殘忍的。

  這話語,一字一字,那麼清晰,如同冰冷的雹子,敲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你為什麼要騙我。他怎麼可能離開人世,不會的!你騙我!我恨你!」瑟瑟冷冷說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隔著厚厚的冬衣,掐的他手臂生疼。清冷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濃濃的淒婉。

  「你不信,那好,現在我就帶你去他的靈堂,看看他的屍身!」他無奈之下,終於下了狠心,冷冷說道。他一用力,將她從軟椅上拉了起來,就要帶她走。

  她一把打落夜無涯的手,定定地站在那裡。

  「他沒有死!」淒婉和悲慟的表情不在,此時,她一臉的寧靜,就好似暴風雨後的天空。

  她忽然伸手,將那支白色的玉簪從頭上拔了下來,一瞬間,滿頭黑髮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一直披垂到腰間,和夜無煙那頭墨發一樣,驚人的長和黑。午後的日光淡淡的籠著她消瘦而單薄的身子,黑髮在曝光下閃著瀲灩的波光。瑟瑟無視無涯的驚詫,伸出蒼白的手,從懷裡掏出一隻精緻的銀梳,將墨發細細梳理,然後伸手,將頭頂上的發綰了一個男子的髮髻,用這支玉簪緊緊簪住。

  轉瞬之間,清美絕麗女子變作了俊美清絕的男子,她容光照人,似乎連日光都為之黯淡。

  「我就是夜無煙!」她說,妖嬈地笑了。

  這一笑,絲毫不見悲戚和哀婉,而是,清純而明媚的,就如同那朵綻放在積雪下的寒梅,美的令人心碎。

  然後,她就在那笑容裡緩緩倒地。

  這一次,瑟瑟再沒有醒過來,她一直在昏睡,和前一次的昏迷不同,她看上去沒有做噩夢的跡象,也沒有囈語,她睡的很安靜很恬靜。起初的時候,大家還覺得很欣慰,覺得讓她睡一睡,總比一直傷心要好。

  可是,一直睡了三日,她還沒有蘇醒的跡象,紫迷終於急了,小姐雖然嘴裡不相信璿王已經去了,但是,其實,她心裡,還是相信的,否則,她不會這麼一睡不醒,一心求死。瑟瑟如今這樣子,倘若不是還有呼吸和脈搏,幾乎令人以為,她已經不是一個沉睡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三日,夜無涯每日一下朝,便從宮裡趕了過來,守在瑟瑟的床邊。不眠不休,他整個人迅速地憔悴下去了。

  他握著瑟瑟的冰涼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就像是冰雪鑄就的,隨時都可能會化去。恐慌,在心頭蔓延,他低低地堅定地說道:「瑟瑟,你要醒過來,你還有澈兒,你絕不能就這樣一睡不醒。瑟瑟,如果,你還想看到他,就一定要醒過來。否則,你就永遠看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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