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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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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大急,想撐起身子,無奈腿上抽筋,疼痛難當,無力動彈分毫。 果然,底下寂靜無聲,皇太極冷言掃視,隔了一會兒,猛地厲聲喝道:「正紅旗的那些個貝勒們欺我太甚!輕視我的旨意……」 我險險當場暈過去,只覺得耳鳴目眩,渾身發冷打戰。 而接下來一句更是直點其名,「昔日大貝勒出師北京,執意欲歸;後進兵察哈爾,仍堅稱欲返。我每欲奮勇向前,他必主張後退……」 嗡的一聲,我腦子裡像是被壓路機轟鳴著強行碾過,刹那間失去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神志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只聽得皇太極的聲音如雷霆萬丈,言辭犀利狠辣,毫不留情地數落著代善的種種「罪行」。 「……大貝勒的阿哥們藉口放鷹,勒索百姓鵝鴨豬雞,這讓那些貧苦之人何以為生……大貝勒明知我已將多羅福晉許給濟尓哈朗貝勒,卻仍是執意欲奪他人所好……我令其娶察哈爾囊囊福晉,大貝勒稱其無財帛,竟是不娶。尋常人娶妻皆是須給財帛當聘禮,豈有為得財帛而娶妻的例子……莽古濟格格,自父汗在世時便有惡虐讒佞之行,大貝勒原本與她並無來往,這次竟因對我心存怨念,而故意將其邀至家中設宴款待……德格類、嶽托、豪格三貝勒,偏聽莽古濟格格的離間之言,欲殺托古,這算什麼道理?托古何敢唆言額駙殺格格……古語有雲,避強淩弱乃小人!我倘若不能公正審斷,則何以當得一國之君?我不是自圖富貴而令眾兄弟貧弱,乃是為承繼先汗之遺業,興隆國祚,流芳後世!你們這群人倘若再如此倡亂,我便繼續閉門而居,你們大可推英明之人為汗,我必當安分守己,絕不至像大貝勒這般……」 我只聽了個模糊的大概,卻是越聽越心寒。 底下鴉雀無聲,白茫茫的天地間只聽得見嘩嘩的雨聲。 皇太極抱緊我,轉身跨過宮門門檻。 嘎吱——砰! 幽冷沉重的關門聲將一干人等重新關閉在宮牆之外。 皇太極抱著我徑直將我送回東宮,我縮在他懷裡只是閉著眼睛無聲地流淚。渾渾噩噩間,感覺他把我抱上床,親自替我換下冰冷潮濕的衣裳,然後拉了錦被替我蓋上。 溫暖粗糙的手指撫上我的眼角,輕柔地替我拭去淚水,我閉著眼睛,眼睫輕顫抖動,卻不敢睜眼看他。 「何苦……你這般作踐自己,無非是想讓我心痛。」 我的眼淚滾落得更多。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腳步聲輕微地響起,我的心倏地墜落,仿佛跌進一個無底深淵,摔裂成千萬片。 第二天一大早,諸貝勒、大臣、八固山額真及六部承政便將此案審定完畢。而後諸貝勒、大臣等一齊聚集宮門前跪乞:「大汗寬仁盛德,諸部鹹服,國泰民安。一國之君閉門不理政務,實在有誤國家大事。臣等恭請大汗出宮打理國家政務!」 幾十號人擠在宮門前,大聲反復喊著這句話,喊了約莫一個時辰,皇太極終於命人重新開啟宮門,令眾人入金鑾殿朝會議政。 我身子像是被人掏空了般,腿軟得根本無法下地,可轉念想到代善命懸一線,我若是在這最後關頭無法再爭取一線生機,只怕將來我會永遠憎恨自己無能。 掙扎著下床梳洗,兩眼金星直冒,太陽穴上突突跳動,像是有人一直拿錘子在敲我的腦殼,疼得我只有噝噝吸氣的份。 踉踉蹌蹌地走出門,身後一大群的宮女太監咋咋呼呼地嚷著「主子」,驚天動地。我嫌他們囉唕,板下臉強令他們不准跟出翔鳳樓。這會子後宮大小主子都不在,全憑我一人說了算,這群奴才個個漲紅了臉,卻不敢放膽拂逆了我。 我幾乎是一步一爬著挪出了翔鳳樓,短短幾百米的距離,我卻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耗去半個多時辰才蹭到了金鑾殿后。 傍著一棵松樹呼呼地喘著氣,天空灰濛濛的,似乎轉眼又要下雨,頭重腳輕的眩暈感越來越重,我甚至覺得再往前踏出一步,保不准我就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視線有點兒模糊,我強撐著預備往前挪,金鑾殿外熙熙攘攘地傳出細碎的人聲,似乎……我來晚了,已經下朝了。 眼前金星亂撞,我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許暈倒。恍惚間有道模糊的人影在我跟前一晃,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卻撈個了空。 「你和代善究竟又是何關係?」有個喑啞的聲音低聲地問。 我先還傻傻地聽不明白,思維停頓。 「假如……」那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我這才辨認出來,眼前這個人居然是多爾袞。「換成是我,你是否也會這般拼死求情?」 我呆呆地靠在樹幹上,靜靜地想了會兒。如果換成多爾袞,我還會這麼不依不饒地拼命維護嗎? 模糊的視線對上他的臉孔,那張酷似努爾哈赤臉孔,卻奇特地混合了與褚英神似眼眸,造物主真是神奇,父子兄弟的遺傳基因居然能這般的相似…… 我緩緩吸氣,張嘴。 眼前一花,我的一個「不」字尚未脫口,多爾袞突然轉身,如流星趕月般大步走遠。 我愣住,有心想喊他回來詢問方才廷議的結果,可望著他僵硬單薄的背影,話到嘴邊終是重重咽下。 心跳突然紊亂起來,我摁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可是……漸漸的眼前出現了重重疊影,我悶哼一聲,倚著樹幹緩緩滑倒。 混沌中,間或聽見有人在大聲叱責,有人在嚶嚶哭泣,有人在幽幽歎息…… 清醒過來時,未央正跪伏在床沿上打盹。我渾身酸軟,輕輕推了推她,她頓時警醒。 「主子醒了?」她又驚又喜,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傻傻地看著我,「老天保佑!」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兒個下午……」未央鼻子翕張,難過地流下淚來,「不過才數日未見主子,您竟然憔悴成這樣……」 「是麼?」我輕輕撫摸自己的臉,茫然苦笑。 略略定了定神,我猛地回想起來,伸手拉住她的手,著急地問:「大貝勒如今怎樣了?」 未央先是茫然,而後露出恍然的神情,但最後她只是避開我的視線垂下了頭,「大貝勒的事,奴婢怎會知道呢?」 「別瞞我,我知你素來機靈的!」 未央稍稍一顫,尷尬地笑了,「再機靈也瞞不過主子的慧眼。」左右察看了下房內,確定附近並無他人後,她才小心地附耳竊語,「大貝勒的案子牽連甚大,最後外頭廷議結果為,停『大貝勒』名號,削『和碩貝勒』之職,奪十牛錄人口,罰十匹雕花鞍轡寶馬、盔甲十副,白銀萬兩,另外罰九匹馬賞以九貝勒……大貝勒之三阿哥薩哈廉貝勒奪兩牛錄人口;岳托貝勒罰銀一千兩;德格類貝勒與豪格貝勒各罰銀五百兩;褫奪三額駙瑣諾木杜棱職位,三格格削去格格封號,降為庶人,勒令禁足,不得與任何人來往……」 未央每說一句,我胸口便像是被針狠狠猛紮一下。 好一個秀外慧中的伶俐丫頭,居然能把這些事情打聽得滴水不漏。兜後宮不得干政,可瞧這一小小丫頭已是如此了得,更何況是哲哲與布木布泰等人? 不過……好在沒有下最後的圈禁或格殺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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