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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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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靠近我,向我遞出右手,「宮門關啦!看樣子你一個人是進不去的,只有等大妃她們回來再說了!」 我茫然地抬起頭,他的臉不斷在我眼前晃動。我欲哭無淚,茫然囈語:「他在生我的氣……」 「嘁,瞧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你能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令他為了你動怒?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多爾袞收回右手,忽然撩起袍子下擺,彎腰在我身前蹲下,壓低聲促狹而又古怪地嗤笑,「那傢伙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會再為了女人而心動了。這個世上能使他失去理智卻又無可奈何的女人……早就死了!」 我先是一震,接著一顆心被強烈的酸痛包裹,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地上涼,趕緊起來吧!」多爾袞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我從地上硬拽了起來。他身後的那些鑲白旗將士早識趣地扭過頭去,假裝視而不見。 他突然將嘴唇壓在我的耳上,熱辣辣的呼吸灼痛了我的耳垂,「我倒是希望他能狠心把這道門關上一輩子,而你,這輩子都別想再進去!」 九月十九。 九月二十…… 宮門始終緊閉。 二十一日,同去平虜堡的八旗貝勒陸陸續續地趕了回來,哲哲她們一群汗妃、福晉、女眷皆是乘坐馬車,走得較慢,是以與大隊人馬一起仍是滯留在路上。 諸位貝勒大臣集聚一堂,商議著各種辦法。 九月二十二,文武大臣、貝勒親貴齊赴宮門之外,隔著高高的宮牆誠心祈求,皇太極置之不理。 翌日拂曉,眾人又一齊前往大貝勒府,紛紛勸導代善主動請罪,平息大汗怒氣,以免把事態擴大,影響兄弟情誼。 代善同樣未加理睬。 九月二十三,氣溫陡降,半夜裡淅淅瀝瀝飄起了細小的雨絲。我睜著雙眼,在床上翻了一夜。 卯時已過,天色仍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我隔窗清晰地聽見奴才們窸窣小心地伺候著多爾袞出門,烏雲珊丹不無擔憂地小聲詢問:「爺,大汗若是還不肯開門,咱們把側妃一直留在府裡也不是辦法……」 多爾袞冷哼一聲,烏雲珊丹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空洞地瞪著床頂,窗戶紙上什麼時候透進一層薄薄的光亮也不清楚。 心已痛到麻木……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抓過外衣慢騰騰地穿上。桌上放著已經冷卻的膳食,我眨眨眼,這是早餐?還是午餐? 搖搖晃晃地踩下地,感覺自己身輕如燕,幾乎可以隨時飄起來。這些日子食不知味,我已然不記得自己到底吃過幾頓飯。 多爾袞時常不在家,忙著和諸位貝勒碰頭想轍,烏雲珊丹與我雖然名分上是堂姐妹,可她從不敢在我跟前多講一句話,每日只是吩咐奴才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我苦笑一聲,拉開門走了出去,天色居然全黑了,已是晚上了嗎? 院子裡靜悄悄的,丫頭奴才一個不見,我悄然無聲地穿過長廊。 雨仍在纏綿淅瀝,就好像是我的內心寫照般,哭泣個不停。 伸手攤開掌心,接下一片雨絲,我將手指緩緩收緊,握拳。最後,拳頭緩緩撤回,我昂首踏步跨進雨中…… 兩扇厚重的朱漆木門緊緊閉合,門前的石獅子在雨夜裡猙獰地瞪著我。搶在守門的兩名侍衛持刀走上來驅趕時,我先一步亮出了身上的信牌,「我是東宮側妃博爾濟吉特氏哈日珠拉,我要進宮!」 兩人面面相覷,盯著我手裡的信牌仔細驗看,又狐疑地打量了我老半天。 「那個……果真是側妃回來了麼?」其中一名年約三十來歲的青年向我身後探頭張望了下,疑惑地問,「怎麼不見大妃她們?」 「我先回來的!」我有些不耐起來,雨雖不大,可細密的雨絲早已將我的頭髮、外套打濕,冰冷地貼在了肌膚上,只消冷風稍稍一吹,我便抖個不停。 「對不住,側妃!」兩人互望一眼,同時躬身打千道,「不是奴才不讓您進去,只是大汗早有吩咐,任何人到宮門前皆不准開門。請側妃饒恕奴才們的不敬之罪!」 啪——臉上像是被人迎面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我抬頭看向這座森嚴的門扉。 一年前,我的花轎打這裡過時,這扇門也曾緊閉著將我關在門外……命運像是跟我開了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如今我再次被這道門檻給阻隔在了宮牆之外。 「側妃請回!」兩奴才跪倒在地,誠惶誠恐地懇求。 回?我能回哪裡?我還能回哪裡? 這一生,苦苦追尋的只是他!我來這裡,只是為了他! 啪嗒,信牌滾落在地,侍衛們詫異地看著我。我淒然一笑,手指握緊,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 「側妃!」 「側……」 在他們的驚呼聲中,我緩緩跪倒,雙膝沉重地砸在堅硬潮濕的石磚上。 「大汗若是一個時辰不開宮門,我便在這裡跪上一個時辰,若是一日不開,我便跪上一日,若是永不再開,我唯有長跪至死!」 侍衛們顯然被我的決定嚇著了,一時沒了主張。 雨絲細密地落在我身上,雨水順著耳鬢匯成小股的水柱,倒灌進衣領。風漸漸大了起來,攪亂了原本有條不紊的細絲,我迷蒙著雙眼,漸漸地覺得耳邊侍衛們絮絮叨叨的聲音小了許多,寒意一點點地滲進我的四肢百骸,凍得我牙齒咯咯打戰。 再到後來,仿佛周圍的世界已經靜止,沒有了喧囂爭論,沒有了嘩嘩水流,沒有了煩憂,沒有了苦痛,沒有了絕望,沒有了……一切一切! 「昨兒個夜裡怎麼無人及時通稟?」 「奴才該死……」 「你倆的確該死……拖下去杖斃……」 冰冷得毫無熱氣的口吻,昏沉間我被這句殘忍的話驚到,猛地一個哆嗦,兩條腿自膝蓋以下突然拼命抽搐起來,痛得我失聲尖叫,模糊的意識被拉了回來。 微微睜開眼,皇太極發狂的臉孔出現在我眼前。 「請大汗息怒——」 我正躺在他的懷裡,身上裹了一件寬大的貂皮麾袍,他的身上僅穿了一件半新的一字襟扣的卷雲金絲邊長褂,在風雨中顯得有些單薄。 宮門已經開了,他就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傲然地望著階下跪伏著的滿朝貝勒親貴、文武大臣。 「今天召集你們來,是想和你們說說我這些天的心事。你們這些貝勒大臣如果認為我說的悖謬不當,就當面講出來,不必曲意逢迎。我這番話上可告天,絕無妄言,你們這些人裡固然有能體國愛民之人,亦有不能體國愛民的,你們都心知肚明,不用我一一點名。如今蒙古各部皆稱我為汗,祈求歸附。所有歸降之人口也都如數分給你們,你們這些貝勒務須以仁養之。這是上天的恩賜。上天賜給你們這些歸降人口,如果力行愛護眷養之道,勤于治理,則天將眷助。但是如果不夠仁道,有欠公允,令這些降奴不得聊生,窮困勞苦,必然遭受上天報應。到時上蒼怪罪下來,可不還是得由我這個大汗擔當麼?你們這等行徑,讓我如何能治國安邦?凡是一個國家,有強力之人為君者,有幼沖之人為君者,亦有眾人擁戴之人為君者。為君豈有輕重之分?」 他的這番話字字句句含沙射影,矛頭直指代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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