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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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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卑怯的行禮,小聲說:「十五爺有令,讓我滾出去,我不敢不滾!」 多爾袞愣了下,忽然放聲大笑,摟著我的肩膀說道:「不打緊!不打緊……十五爺讓你滾出去,十四爺再讓你滾進來就是了!」 「哥——」多鐸惱怒的拖長聲音表示不滿,「她分明就是奸細,你為何獨獨袒護於她?把她一刀砍了,眼不見心不煩,省心又省事!」 「你哪裡是煩她來著……」多爾袞淡淡的說,「大汗不過就是說了你兩句,又沒怎麼著你,至於發那麼大火嗎?」 「我就是想不明白!」砰地聲,多鐸一集重拳砸在支帳篷的樑柱上,砸得帳篷頂上簌簌落下一層灰來,聲勢驚人,「漢人有什麼好?不過是一群奸佞小人,卑賤奴才……大汗抬舉那些漢臣也就罷了,如今倒好,輕信那個狗屁祖大壽,被他三言兩語幾句好話一說就腦袋發昏的把人給放了回去。漢人他媽的全是說話不算數的小人,祖大壽食言而肥,今天居然還有臉遣人送來一封狗屁信,說什麼子侄望加體恤撫養!我呸,真正氣煞人!我就不明白了,殺了那些雜碎小人以儆效尤,振我軍威,有何不可?明明是對方毀約在先,背信棄義,為何大汗還不許殺了他們,竟決意要恩養姓祖的一家子?我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 「多鐸!」多爾袞厲喝一聲,制止住弟弟的過激行為,「大汗這麼做自然有大汗的道理!」 「他有什麼道理?」多鐸用力掙開哥哥的手臂,憤聲道,「他就一心向著漢人,學漢人的東西,開科舉,還設六部……」 「這些東西並不壞!好東西應當接受……」 「一味的偏信漢人,最後弄得被祖大壽戲耍,這難道也是好的?」 多爾袞眉心擰起,語重心長的說:「你怎麼老是這般容易衝動呢?最沒腦子的那個人是你,絕對不會是八哥。他是什麼人?會沒有事先料到祖大壽的意圖,他心裡其實早就有數了……」 「那還眼睜睜的放那小人回去?」 「以後咱們打的仗會更多,降服的漢人也會更多……咱們女真人再厲害,人口總是有限的,比不得漢人,所以不能一味的打壓,要學會以漢制漢。大汗之所以對祖大壽這般寬容,何嘗不是做給那些漢人降臣們看的?經此事例,再把紫禁城裡那個不明是非忠奸的崇禎皇帝,與大汗這般的容人大度放在一起作比較,哪個人更具明君氣度,在漢臣心中當可立見分曉。」多鐸聽得目瞪口呆,多爾袞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八哥做事,你還信服不過麼?」 多鐸啞然無聲。 「所以,祖大壽的子侄親族一律不能殺!不僅不能殺,咱們還得好好恩養他們,讓那些降服的漢人安下心來。以後再與明對仗,勸降時會有更多的人願意主動臣服,而不再是負隅頑抗……此乃攻心之上策。」 我在一旁聽多爾袞分析得頭頭是道,心中倍感寬慰和喜悅。 滿漢一家啊…… 我的皇太極…… 思緒飄飛,我真想能馬上就見到他,真想撲到他的懷裡,跟他說,想他…… 天聰五年十一月十五,大金八旗大軍在拆毀大淩河城後,浩浩蕩蕩撤回瀋陽。 一回到瀋陽,多爾袞便把我直接帶回府邸,明裡是待若上賓,暗裡卻在我所住的暖閣外安插侍衛,嚴密監視。多鐸對兄長的這種寬容作法頗有微詞,我卻無心去多考量多爾袞的用意何在,只是為自己即將拆幫的假身份而坐立難安,急得直如一只熱鍋上的螞蟻。 奇怪的是我進府的時候,見到的一群女人當中竟沒有烏雲珊丹的身影,於是詢問進來送茶水糕點的小丫頭,得到的回答竟是科爾沁有貴客至,大福晉受大妃相邀,昨兒個便進宮去了。 聽到這消息,我又驚又喜。喜的是烏雲珊丹不在家,驚的是科爾沁來人了,只怕紙包不住火,我的事會拆穿得更快。 於是在暖閣裡困守了一個早上,終於決定趁多爾袞從宮裡接老婆回來之前趕緊腳底抹油。三十六計走為上,除非我當真不想再留著這小命去見皇太極。 這間暖閣原是兩開間的屋子,隔間是個堆雜物的雜物間,與這頭有道小門相連——想來這個暖閣原本應該也就是個關押懲罰犯錯的下人奴才們才會用到的禁閉室。 我偷偷潛到雜物間躲進一架廢棄的大木櫥櫃裡,櫃子裡空氣污濁,聞著有股濃烈的黴味。我憋著氣在裡頭蹲了一個多時辰後,終於外頭有了動靜。 負責看管我的兩名侍衛多半發現我突然「消失」了,所以進屋來搜尋,隨著櫥門聽那悉悉索索的細碎腳步聲,我的心越跳越快。 「怎麼辦?」 「不……不知道。」 「要不要去稟告貝勒爺?」 「爺進宮了……」 一陣沉默,而後誠惶誠恐的顫慄聲再次響起:「要不,咱們先到別處搜搜,這麼短的時間,那女的跑不快,只怕還在府裡呢。」 「說的也是……趕緊找,不然貝勒爺非得扒了咱倆的皮……」 腳步聲逐漸遠去,我懸著的一顆心卡到了喉嚨口,緊張得胸口發悶,腦袋發脹。可我仍是不敢輕忽大意,就怕一個不小心落得個前功盡棄,白受了這兩三個小時的苦。如此又撐了五六分鐘,屋內突然再度響起腳步聲。 「真的不在?」 「走吧,趕緊到外頭找去……」 踢踏的腳步聲再次遠去,我終於大大的松了口氣,從櫃子裡全身僵硬的爬了出來。才一露頭,櫃頂上擱著的一疊書籍夾著厚厚的灰塵,嘩啦啦盡數砸在我頭上,我嚇得連連跳腳,全身虛脫的一跤摔在地上。 §第十六章 追尋 街道上的積雪壓了足有一尺深,被行人踩踏過的路面已成一灘泥濘。因是剛剛打完勝戰回轉,街上呈現一派熱鬧喜氣,小孩子們不是拿著小弓小箭滿大街的追逐嬉戲,便著三兩個湊在一起互擲雪球。 我舔著唇,嘴裡輕悠悠的呵出白霧。很熟悉的場景,卻又同樣帶給我很濃烈的陌生感。記得「上個月」離開瀋陽和皇太極外出打獵,那時皇宮的大城門還沒修築完善,如今那巍然的城樓卻宣告著,我和皇太極之間不可跨越的鴻壑,距離是那麼的遙遠而陌生。 皇城內的一切是否還閡走之前一樣,絲毫未曾改變呢? 不,也許就和這城樓一般,它早撅是人非!畢竟,在我的概念裡,那不過才短短半月,可在皇太極的世界裡,它卻已是整整四年。 這四年裡……他現在過得可還好? 大金國在他手裡蒸蒸日上,無論經濟、文化、民生、兵力都是日新月異,與天聰元年那會的慘淡已是無法比擬。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改變,那麼他呢?擁有這一切,置於權力最高位的他,是否會依然如舊? 心在隱隱作痛。 不管他有沒有改變,我都無法進一步得到證實,且不說以我現在步悠然的身份和容貌,不曉得能否得到他的認可,便是退個一萬步來看目前我所處的情景,面對這重重樓閣,我除了能遠眺後宮那棟高聳的三層式飛簷之外,再難有其他作為。 有什麼法子能夠進得宮去?有什麼法子能夠見到皇太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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