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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又想搞什麼?」多爾袞的聲音明顯透出不悅,「你在看範文程還是祖大壽?那兩個漢人有什麼地方吸引你看個沒完,竟還擺出一副難捨難分的表情來……」

  範文程?哪個範文程?范秀才……是範文程?清朝第一漢臣範文程?!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

  而祖大壽,我對此人雖然不是很瞭解,可是我卻很八卦地知曉他有個外甥大大的有名,那就是日後名留青史的「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

  沒想到啊,居然……

  「走!」多爾袞似乎當真動了肝火,毫不顧惜地使勁拽了我的胳膊往前走,「餓死了!回去吃飯!」

  多爾袞把我當成了使喚丫頭,他和多鐸在用早膳的時候,非讓我站在一旁伺候。我其實早已又累又餓,昨晚上飛機之前我就沒吃飽,經過一宿的折騰,肚皮就快貼到背心上去了。

  可是……

  咽了口唾沫,心裡忍不住把渾蛋多爾袞詛咒了一百遍。

  「哥!」多鐸似乎特別嫌我礙眼,吃到一半終於忍不住發作道,「你能不能讓這女人滾蛋?」

  這是我巴不得聽到的一句話,可惜多爾袞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未置可否。我咬牙切齒,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地上去。

  「哥,軍營裡不能玩女人!若是被大汗知道你私藏了那麼多的女奴,恐有責怪。之前你攻打大淩河時冒進突襲,已為大汗不喜,如今再搞出這等事來,只怕……反正你也嘗過新鮮了,不如趁早解決的好,免留後患,遭人把柄!」

  多爾袞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多鐸面上轉喜,站起說:「那好,我這就……」

  「不急,吃完再說。」揮手示意多鐸安心坐下。多鐸猶猶豫豫地坐下了,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我頓時驚得手足冰冷,膝蓋一陣發軟。

  在剛剛過去的七八個小時裡,我都是渾渾噩噩,沒怎麼冷靜地思量一下自己的處境,滿心期盼的就只是想要去見皇太極,實在是興奮衝動過了頭。

  此刻細細想來,其實在沒見到皇太極之前,無論我是否落在多爾袞的手裡,我都處在有種看似安全,實則危險的邊緣地帶——一個不小心,隨時可能送了自己的小命。

  回想起之前對待多爾袞大呼小叫的態度,腦門上不禁冷汗涔涔。我之前的那種有恃無恐到底來源於何處啊?多爾袞看似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的,實則卻是最最喜怒無常的一個人。跟這種人打交道,若沒幾分小心謹慎,一味胡來,我只怕真會連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不由自主地掐了把自己的手背,這個身體……是自己的,不是東哥,不是借屍還魂,是真真切切的步悠然!這要是有個萬一,那可真的就是萬劫不復,永不超生了!

  滿腦子正胡思亂想,沒了主張,陡然間竟又驚駭地發現自己兩處手腕皆空,那串翡翠手串不見了!

  是什麼時候不見的?我竟茫然無知!

  是在路上遺失了,還是……留在現代了?

  「女人,你在害怕什麼?」多爾袞戲謔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我嚇了一跳,茫然抬頭。他就在我身前站定,觀望帳內,多鐸已不知去向。

  「十……十五爺呢?」

  「出去辦事了。」他輕笑,手指隨意地撩撥起我肩頭披散的髮絲。這個動作太過曖昧,我心裡咯噔一下,好比吃飯時嚼了粒沙子,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還是不願告訴我你的來歷嗎?」他的話雲淡風輕,可是我卻不敢再當戲言來聽。下巴被他捏住抬起,我驚懼不定地望入他的眼底,那裡深不見底,不帶絲毫感情。「多鐸一會兒可就回來了……」

  我心中一顫,震駭間慌亂脫口道:「我……我是蒙古人!」

  「哦?蒙古人?」多爾袞微微眯起眼,像頭伏擊獵物的豹子,我突然察覺自己像是不小心撩撥起了他的某根敏感神經,危險的氣息迎面撲來,「林丹汗派你來做什麼?」

  我一怔,好半天才漸漸省悟過來!

  林丹汗……

  原來,這才是多爾袞容忍我的真正原因!他從一開始就對我的身份起疑,於是試圖借著嬉笑怒駡,放鬆我的警惕,然後套我的口風?偏我在他面前,還一次又一次地往皇太極的汗帳闖……這個舉動落在他眼裡,只怕就真成了意圖不軌的表現。

  也難怪,他竟會毫不避諱和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大談大汗翻雲覆雨的強硬手腕,他其實也是想更進一步試探我吧?

  真是暈啊,我稀裡糊塗的就這樣成了多爾袞眼中的一名「刺客」!

  「不……不是!」面對他眼底漸現的殺伐狠厲,我大叫著搖頭,「我,我是科爾沁……我是科爾沁部落的!」

  他的手緩緩滑過我的脖子,冰冷的手指像柄利刃一般來回撫摸,那種感覺讓我渾身戰慄,皮膚隨即泛起一層細小疙瘩。

  「這個謊話編得不夠高明哦!其實你這女人還是挺有意思的,就這麼死了真的太可惜了!」

  「我沒有……」呼吸一窒,他手指開始收勁,一點點地勒緊我的脖子,「我真的是科爾沁……不信你可以問你的大福晉烏雲珊丹……」

  脖子上的力道猛然一松,多爾袞撒手退後,「你知道烏雲珊丹?你……真的是科爾沁部落的人?」

  「咳咳!」我大口喘氣,為了避免他再來這麼一次,忙搶著說道:「我不但知道烏雲珊丹,我還知道大玉兒……」為了能更大程度地取信於他,我故意不說布木布泰的名字,只說「大玉兒」這個小名。

  多爾袞果然驚訝不已,「呵,你知道的還真挺多……」他沉默片刻,退後往木椅上大馬金刀地一坐,「說說,你到底是誰?」

  「我說什麼你便一定會信麼?」我冷笑,以退為進,故意把話說得虛虛實實,讓他捉摸不透,「我若說我是汗王大妃博爾濟吉特氏哲哲親妹,烏雲珊丹和大玉兒都是我的侄女兒,你信是不信呢?」

  多爾袞眼底滑過一抹笑意,「若真是那樣最好……」話音一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去換套男裝,這幾天乖乖地待在軍帳裡,除了正白旗和鑲白旗的營地哪都不要亂跑……就算你是汗王大妃的妹子,若是膽敢亂闖汗帳,同樣也是死路一條。」

  聽他口氣,似乎信了七八分,我強行按捺下一顆狂跳的心,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是真是假,回到瀋陽,自見分曉!我希望你說的都是真話……」頓了頓,轉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緩了口氣,幽然歎道:「阿步!我叫阿步!」

  今兒是十一月初一,大淩河軍民已在祖大壽的帶領下全部歸降,大淩河之戰已經接近尾聲,換而言之,大軍不久便可拔營回瀋陽。且不說回去後,我的謊言一戳就破,就是想再見皇太極一面,也遠比現在要困難得多。

  下午汗帳內設宴款待祖大壽等大明降將,皇太極下召令多爾袞、多鐸前往陪宴,我瞅著沒人注意便偷偷溜出了鑲白旗的營帳。

  才走出沒多遠,便見長龍似的隊伍逶迤而行,哭聲連綿不絕,上萬名漢人不分男女老幼接踵從大淩河城內走出,一個個蓬頭垢面、面黃肌瘦,叫人視之不忍。

  我呆呆地站在一邊看著八旗士兵呼喝不斷地押解著這些降民,茫然若失。

  戰亂之下,求存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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