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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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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鐸皺眉,「難道大汗故意的?」 「誰人不知我大金聰明汗素來睿智冷靜,你就是拿支箭鏃指著他的腦袋,他也未必會有半分動容。為何獨獨在這場無謂的爭執中,他會對五哥言辭犀利,竟然失了常理般破口大駡?甚至還用詞狠毒,一語刺中五哥要害!這分明就是要將五哥氣得跳腳……」 我站在一旁,心急如焚。有心想問個清楚卻又不敢輕易出言打岔,這會子聽他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喁喁對答,真好比將我擱在了燒沸水的蒸鍋裡,裡外煎熬。 我不清楚莽古爾泰出了什麼事,但聽起來好像是三貝勒的封號被廢了——這的確是意料中事,早在皇太極登上汗位那一刻,就註定了的。他不可能容許長期四人南面並坐,共理朝政。 要坐擁江山,做到獨裁獨權,必然得剪刈一切競爭對手。 我此刻唯一擔心的……只是代善!不知道他在這場風波中,又是站在怎樣的立場來對待。 多鐸沉吟片刻,「那天大家情緒都很激烈衝動啊,我看不出大汗哪裡像是在作假,他罵五哥兇狠殘暴、手弑親母,也確是事實啊……」 「得了,多鐸!你……」多爾袞指了指多鐸,欲言又止,「唉,算了。你接著說,接著說……嶽托現在怎麼著了?」 「還能怎麼著,和五哥一般下場,奪了和碩貝勒的稱號,降為貝勒,另外罷去他的兵部之職!」 這下連多爾袞也坐不住了,從石塊上一躍跳起,「這麼嚴重?」轉念一琢磨,「是了,大汗這是殺一儆百呢,嶽托是他的親信尚且如此重罰,這下子旁人可再不敢替五哥求情多言……啊,好啊!去年阿敏才被罰終生幽禁,今兒個轉眼就輪到老五頭上了。三大貝勒一下就去了兩,且看老二接下來一個人還怎麼唱完這台好戲吧!哈哈……」 我越聽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只覺得酸、甜、苦、辣、鹹、澀種種味道全被打翻了,攪混了,一股腦地塞進了我的嘴裡,吐也不是,哭也不是,笑更不是…… 多爾袞拍手稱笑,那般無邪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令他看上去真像是一位毫無心機、天真的頑皮少年。可惜……我現在卻再不敢小覷他,把他想像成如表面那般的純真無知了。 攝政王就是攝政王,雖然年紀尚輕,可是他的鋒芒已顯,儘管他收斂得較為沉穩,但是比起我打小看慣的皇太極而言,多爾袞還是略遜一籌。 「女人!過來!」多爾袞忽然向我招手,臉上掛著壞壞的笑容。 我不進反退,瑟瑟地往後挪了兩步。 「又想跑?」他沖上來一把捉住我,「爺肚子餓了,沒力氣再跟你玩追逐遊戲!乖乖地跟我回去吃早點……否則爺我餓慌了,可是會饑不擇食的。」 他言語曖昧猥褻至極,熱辣辣的呼吸從我耳朵裡直灌而入,我放聲尖叫,低頭張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他發出一聲怪叫,我趁著他鬆手之際,撒腿就往汗帳那邊跑。 「又來?蠢女人!怎麼老想找死!盡給我惹麻煩……」 「哥——你搞什麼?」 「少囉唆,趕緊幫忙追啊!」 「哥——」 這回我長了個心眼,趕在那黃帳周圍的侍衛圍上來之前,便早早地迂回繞道,闖到旁邊其他的營帳堆裡去。 我就是想把事情鬧大,越大越好,越亂越好……我不介意跟二十多人一起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最好是把整個正黃旗的士兵都給引來,反正外頭動靜大了,皇太極自然就會出來了……當然,前提還得是我有命活到皇太極出現,可別在半道被人逮到,就地哢嚓正法。 就在我滿心算計,準備轟轟烈烈地搞出一場騷亂來,突然斜刺裡從邊上的營帳後閃出一隊人來。我跑得正起勁,一個沒留神直接撞了上去,當場便把那個領頭的男子給撞翻在地。 我撲倒在他身上,左手撐地的時候蹭破了掌心,火辣辣地疼。 那人哎喲喲地喊起,估計仰天摔倒時後腦勺磕地上了,撞得不輕。我滿心歉疚,忙忙地伸手想拉他起來,「對不住!對不住……」 手才抓到他的胳膊,忽然被人從身後一掌揮開,多爾袞微惱的聲音跟著傳來:「留下你這女人可真是個禍害!」 那名男子很快便被人扶了起來,只見他約莫三十來歲,膚色略白,相貌清臒,舉止儒雅,馬褂長辮,體型與尋常女真人無甚分別,我卻橫豎瞧著他覺得有點彆扭和眼熟。 他在瞧見多爾袞、多鐸兄弟二人後,面色微變,來不及拍乾淨身上的泥土,忙恭恭敬敬地行禮,「兩位貝勒爺吉祥!」 多鐸冷哼一聲,態度甚是傲慢,多爾袞似乎也沒把他多放在眼裡,只是淡淡地沖他略一頷首。 我聽他說話,腦子裡猛地靈光一閃,涼涼地吸了口冷氣。 是他!原來竟是他——那個在蘇密村時告知我「七大恨」的范秀才! 正覺驚異震撼,范秀才身後唯唯諾諾地走出來一個人來,身上居然穿了一襲青色衣衫,對著多爾袞兄弟躬身一揖到底,「兩位貝勒……」 「唷!」多爾袞突然笑起,滿臉堆笑,「祖大人客氣了!」 他說了這句話後,對面作揖之人面露困惑之色,范秀才見狀,小聲在那漢人耳邊嘀咕了一句,他這才恍然笑起。 這種場面在我看來相當詭異——很明顯一邊是漢人,一邊是滿人,雙方語言溝通不是很順,頗有雞同鴨講的味道,關鍵時刻全靠范秀才在旁細心翻譯——然而詭異之處就在於此了,他們彼此間聽不懂的話語,在我聽來卻都是一樣的,完全沒分別。 我汗毛直豎,寒森森地打了個激靈,吸了口氣悄悄往後挪了一步。沒曾想多爾袞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胳膊,小聲在我耳邊恐嚇說:「你再動動試試,我拿刀剁了你的腳!」語音森冷,竟不像是在玩笑。 我嚇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輕舉妄動,悄悄側目望去,卻見多鐸在一旁冷眼瞅著我,幽暗的眸光裡藏著深徹的探究,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雙方沒有太多的語言交流,事實上由於溝通不便,大家好像都沒什麼興致要說話,彼此寒暄幾句,也權當走個過場罷了。於是沒過幾分鐘,多爾袞便扯著我往鑲白旗的營帳走,便走邊直嚷著叫餓。 我心裡暗叫一聲:「可惜!」戀戀不捨地回頭瞥了眼十丈開外的黃頂子,卻有些意外地看到范秀才領著姓祖的漢人走進了汗帳。 腳步不由自主地停頓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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