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此情可待成追憶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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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關,還有人,馬上就到。」老者連忙走到守城護衛那裡,欲攔住緩緩關閉的城門,「就通融一下。」 那些守城護衛與他也算相熟,常常討碗茶喝。此時,看到了遠遠那騎身影,互相看了一眼,手上動作慢了下來。 馬兒近了,正是沈羲遙那匹萬金難求的汗血寶馬,老者登時看傻了眼。張德海也呆在那裡,馬上之人匍匐在馬背上,似是失去了知覺。他的衣服淩亂而殘破,有火燒過的痕跡,胳膊上有斑駁的血跡,右腳上的鞋子早已除去,露出腫得老高的腳踝,看起來令人觸目驚心。 夜色如水,一輪彎月掛在天空。養心殿裡燃起通臂巨燭,殿內厚重的赤色錦簾皆垂下,那錦簾上以鑲金絲線繡出龍騰九天圖案,又以黑曜石、珍珠、各色水晶點綴在龍眼、龍鱗、龍爪之上,底下是團團銀絲繡就的江海如意雲紋,被巨燭照耀,一派皇家威儀,又透出天尊難近的距離之感。殿裡焚了靜心的檀香,夾雜著慣用的龍涎香的餘味,絲絲縷縷不絕。 沈羲遙半闔了眼睛躺在龍床之上,自他強打精神疾馳出北邙山,遠遠看到巍峨城牆,眼前一黑,便昏死在馬背之上。好在那匹汗血寶馬認得來路,又有張德海在城外等候,這才及時回到養心殿中。只是他一路半昏半醒,只知自己是進了宮,勉力與張德海交代了幾句,便昏睡過去。 張德海請來御醫,悄悄為沈羲遙診治。張德海沒有想到傷得這般重:踝部骨折,肘部扭傷,身上還有大大小小多處擦傷與燒傷,觸目驚心。沈羲遙自幼便是天潢貴胄,少年天子,何曾受過如此傷勢,又何曾受了如此磨難。張德海自沈羲遙幼年便陪伴身側,對皇帝的感情非同一般,心仿佛被生生撕成幾片,擔心、驚慌、懊惱……一下子湧上心頭,五味陳雜,說不清的難過。若是那日自己能攔下皇帝,今日,恐也不會出現這般情景。只是……張德海心中一跳,皇帝如此模樣,那淩家小姐…… 他不敢再想,看著沈羲遙滿臉的疲憊與憔悴,還有即使在昏迷中也兀自皺起的眉頭,張德海心中一凜,實在不敢再多想下去。 「御醫,皇上這傷……」張德海小心地問道。 「傷勢頗重,真不知是如何傷成這樣。不過,不是不能醫治,只是這腳傷得費些時日了。」御醫擦擦手,不待張德海交代,便低聲說道,「張總管,我知此事需保密,我會親自煎好藥,對外稱皇上染了風寒,自然不便走動。」隨後告退。 張德海走到龍榻前,見沈羲遙一張臉色蒼白,因傷勢有些發熱,面頰有不正常的潮紅,但是呼吸平緩,身上傷處皆已包紮妥當,御醫又說無大礙,他的心便放下了。只是還有些事要「善後」,比如太后定要前來探望,還有那些妃嬪,自己得一一應對下來。還有,到底在玉秋鎮發生了什麼,得暗中打聽那淩家小姐有無大礙,萬一不好,等皇帝恢復過來,自己該做好應對。 一樁樁事情都得縝密打理,他這個老宮人,這次真的有些力不從心了。 玉秋鎮上,淩相一行人找到寺廟,將「淩雪薇」的遺骸暫時安置其中,又燃香誦經簡單超度一番,這才拖了疲憊與絕望的身影,跟隨李顯向他表嬸家去。 一路上景致秀美,卻無人有心觀賞。淩相臉色蒼白晦暗,提不起精神。隨行僕役更是大氣不敢喘一下,安靜地走著。 約摸一個時辰,已遠離喧囂的玉秋鎮,路邊是開墾整齊的菜園,還有殘舊的農舍。天微黑,家家戶戶點起油燈,還有幾戶仍有炊煙徐徐升起。 李顯指著一戶破舊的農舍道:「便是那裡了。」 風吹起,微涼,卻極舒服。有孩童的哭鬧聲、大人的安慰聲、犬吠聲、風過樹林的沙沙聲。夕陽低垂,天邊還有些橙紅,一派和諧的農家景象。 淩相打起三分精神順著李顯的手勢看去,那農舍窗下燈影裡,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身影重疊在一架織機上。 淩相一愣,李顯也「咦」了一聲。 淩雪薇在窗下補著一件粗布衣裳,這也是她惟一能幫劉嬸做的事情。不過,她手下動作不是很快,常常陷入沉思之中,更多的是悲痛。短短一日的工夫,曾經伴在身邊的人頃刻消散。念及霞兒,淩雪薇的眼眶不由又紅了起來。霞兒5歲進入淩府,9歲指給自己做丫頭,之後便與皓月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幼年時,三人一同賞櫻鬥草,觀魚攀荷,極是親密。若當初自己沒有執意走水路,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吧。 劉嬸起身說道:「姑娘,我去做些吃食,吃了早點休息吧。」 淩雪薇正要道謝,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劉嬸一臉迷惑:「這麼晚了,會是誰啊?」說著去開門。 淩雪薇倒沒有在意,繼續補著手上的衣服,淡淡月色透過窗戶照在她清瘦的臉上,帶了幾分憂鬱色彩。 「哎呀,顯兒,怎麼是你?你不是在船上麼?」是劉嬸的聲音。 「嬸,前幾日發水,我就上岸了。」這聲音在淩雪薇聽來非常熟悉。 「這幾位是?」 「是京裡來的老爺,來尋人。那福來客棧走火了,今夜欲借嬸家住下。」 「這有什麼,就怕家裡簡陋,幾位住不習慣。」 「是我們叨擾了。」說這句話的聲音渾厚,透了疲憊。 淩雪薇一下子站起,那個聲音,分明是自己的父親。踉踉蹌蹌地奔出去,帶了不可置信與希望,果然,與劉嬸說話的人,正是自己的父親。「爹……」淩雪薇呼喚一聲,隨即撲上前去。 眾人望去,那個突然出現的清雅身影,有著和明明已經去世的小姐一樣的臉龐。淩相呆在原地,連著身邊的李顯及眾僕役。 「薇……薇兒!」淩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人分明是淩雪薇,那在佛堂裡停放的屍骨又是誰? 「爹!是我……薇兒啊。」淩雪薇撲進至親的懷中,「嚶嚶」地哭起來,所有的恐懼、悲傷、自責、迷茫,都在看到眼前人後分崩離析。 「薇兒,真的是你?你沒死?」淩相環抱著自己的明珠,也是老淚縱橫。 「我被一位公子所救,只是霞兒她……她……」淩雪薇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淩相也明白過來,那具屍骨,該是霞兒的。 「這麼巧?」劉嬸有些吃驚地看著父女團聚的一幕,卻有些不明就裡。 李顯將她拉到一邊:「嬸,咱們先收拾一下,讓他們休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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