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此情可待成追憶 | 上頁 下頁
三七


  淩雪薇靜靜看完,前夜的事情也完全浮現的腦海之中。她面色逐漸蒼白起來,但依舊帶了和煦的笑容看著老婦人,說道:「我丈夫先去京城找幾位朋友幫忙,讓我留在這裡,待好些了再去。」她說著慢慢折起那紙,緩緩低了頭。

  「你就安心在我這多留幾日。不過,這個你收回去,咱不能要。」老婦人說著遞來一塊黃澄澄的東西,竟然是一錠金子。

  「大嬸,您收著吧,也算是我們一點心意。」淩雪薇欠欠身,拉了拉身上的粗被,暗自思忖:是誰呢?

  前夜裡,那個救自己的公子蒙了面,但那份氣質卻是刻骨銘心的。淩雪薇想起,夜半時分,她迷迷糊糊被人扶起喝藥,桌邊似乎是趴著一個男子靜靜睡著,燭火黯淡看不真切。還有,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何郎中、霞兒他們……

  淩雪薇呆呆坐在那裡,任憑淚水順憔悴的面龐淌下。

  城門外,張德海一看到遠遠有馬蹄踏起的煙塵,必定上前幾步望個真切,他內心焦急擔憂萬分。按沈羲遙前日走時的說法,今晨必定是回來了。他早早守在城門外,備好了馬車迎接。畢竟宮裡似乎有人察覺皇帝不在。此時已經晌午,來往往的人也多起來。可就是不見那匹汗血寶馬,更不見他心中牽掛的那個男子。

  就這樣一直等著,甚至沒有坐下休息片刻,從清晨到晌午,一口水也顧不上喝。旁邊一個茶攤的老漢見他一臉憂心,又不住地流汗,好心倒了碗茶湯遞上:「這位客官,喝口水,坐在這等也一樣。」

  張德海回頭,見那老漢一臉真誠,又看到那茶湯,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渴了,接過來一飲而盡,目光又落在遠處的官道之上。

  那老漢笑笑轉身回去,又倒了一碗端來:「慢慢喝,不著急。」

  「老人家,你可見過有個騎匹黑馬的男子經過?」張德海問道,生怕是自己一個不留意錯過了。

  「騎馬的客官倒是很多,黑的也多,不知你說的那位什麼模樣。」

  「我家公子……」張德海踟躕了一下,「相貌俊美非常,見之不忘。」停了一下又道,「那匹馬通體俱黑,是難得一見的神駒。」

  那位老漢想了想道:「昨日是沒有這樣的人經過,今日一開城門,你我便都出來了,想必是還沒有回來。前夜山那邊下了雨,肯定不好走,白日翻山得到傍晚才至了。」

  張德海點點頭,慢慢喝下那碗茶湯,不知為何,他覺得苦澀,一股不祥的預感縈繞心頭,臉色也黯淡下來。

  正午時分,淩相一行人到達玉秋鎮。前夜的大火,已令福來客棧成了一堆焦土,間雜著焦黑的屍骨,觸目驚心。

  淩相一到玉秋鎮,自然是馬不停蹄地趕往福來客棧,可是眼前的一切讓他震驚不已。在廢墟中,尋出雖已變形但仍能辨認得出的首飾,印證了那具看不清面目的屍身,正是他最最疼愛的么女——淩雪薇。淩相不能自持地癱軟下去,隨行的李顯慌忙穩住他下滑的身軀,和僕役將他扶到一處臺階上坐下。

  「老爺,」僕役的聲音帶了哽咽,「那真的是小姐麼?」

  淩相死死盯著那具屍體,艱難地點了點頭。

  有人端來一碗水:「是您的親人?」問話的是當地一男子。

  淩相指著那具屍身:「我女兒。」說著喝下那碗水,總算是將心神緩了過來。

  問話的男子一臉樸實,在陽光下有著真誠和善的眼睛:「真是可憐,您老還要節哀啊。」

  「這位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李顯拉住那人,用不可置信的口氣問道。

  「昨夜燒起來的,原因還不知曉。有人說是客棧裡不小心走了火,也有人說曾看到有人在客棧四周鬼鬼祟祟,似乎在堆柴火。這要等官府來查了。」那男子看著面前一片淒慘,搖搖頭繼續道,「按理說,有人蓄意縱火是不可能,這福來客棧的老闆一向樂善好施,做的都是良心買賣,沒什麼仇家,不至於到這樣的地步。」

  李顯點點頭:「可有人逃出來?」

  「只有幾個在廳堂裡喝酒的逃出來了。據說,客棧裡的住客幾乎無一倖免。」那人看看四周,「我就住在不遠,火燒起來時剛睡下,聽見有人大喊,便一起來救火了,沒看見什麼人出來。那火燒的真大啊。」他唏噓著,不再說下去。

  李顯點點頭,眼前男子眼窩下有明顯的青黑,想是費力了一夜。

  「唉……」淩相重重歎了口氣,對身邊的僕役道,「去把小姐的屍骨收一收,我要帶回家去。」又對李顯道,「李兄弟,感謝你在船上救了小女一命,可惜小女命裡註定了在劫難……」一行清淚順著淩相霎時老去的面龐流了下來,「不過這失火一事一定要查。」說到此,他的目光犀利起來,帶了狠勁。

  「淩老爺,您要節哀。」李顯看著那具屍骨,別開頭去,實在不忍心將那焦黑難辨的屍體與船上那位絕代佳人聯繫在一起。也許人常說的「紅顏薄命」,就是如此吧。

  「老爺,那我們何日啟程?」僕役問道。

  「今天將小姐屍身收攏好,請法師先超度,明日啟程回京。」淩相顫巍巍站起身,「李兄弟,這鎮上可還有客棧?」

  李顯搖搖頭:「若是淩老爺不嫌棄,在我表嬸家住一晚可好?只是十分簡陋。」

  淩相道:「出門在外,這有何妨,只怕打擾到人家。」

  李顯笑笑:「您放心,我表嬸家雖窮苦,但人非常好客,只是離這裡有點路程。」

  淩相點點頭:「我先將女兒屍骨安頓在寺廟中。」

  「鎮外不遠有座小寺,今夜就委屈小姐在那裡了。」李顯說著與其他僕役前去收攏那具屍身。

  日頭偏西,城外大道上的人已逐漸稀少起來,茶攤的老者也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看看站在道前的那個執著的身影,搖搖頭上前道:「這位客官,馬上關城門了,你也該回去了。」

  「我再等等,我家公子今日一定會回來的。」張德海堅定地說,其實是在堅定自己一直不安的內心。

  老者搖搖頭,看看還有半刻才關城門,拿出凳子坐下:「那我就陪你等到關門吧。」

  風吹起地上的黃土,迷蒙了前方空無一人的道路。

  遠遠一騎煙塵,有人自遠方來。張德海一個激靈,似有什麼預感般,確定來人定是他在等的人。

  城門在身後緩緩關閉,老者過來拉張德海:「快,關城門了,不然進不去了。」

  「來了,來了。」張德海掩不住面上的激動與興奮,茶攤老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遠遠一道黑色的身影疾馳而來,在飄飛的塵土中帶了孤寂與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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