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此情可待成追憶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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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八十一級臺階,只見面前閣院森森,氣勢恢弘,斜陽晚照之下,竟感到無邊佛法的暖意。更有十數位僧人站在寺門前,與出入的香客回禮低語,面上都是慈悲之色。沈羲遙正欲上前,突然看見人群中分出一條通道,一個女子身著天青色淡綠蘭花儒裙,在左右扈從伴隨之下,帶了楚楚笑意,一隻素手從身前侍女手上的託盤抓起銅錢,輕輕抛灑向周圍的百姓。便有鼎沸的歡呼聲響起,那女子面上始終掛著柔美的微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在這樣的環境下,如同慈悲的仙子、濟世的觀音。在她的身旁,有一個孩童抬頭凝望,她微微垂首,面上笑容更盛,半蹲下身子,五彩的裙間絛帶輕盈舞起,如同蝴蝶輕盈的翅膀。她身後有侍從遞上包裹好的點心,那孩童燦爛一笑,抓住跑遠了,而她的目光一直相隨,那般的溫柔,一個漸深的笑容綻放開來,整個人都隨之神采飛揚。 沈羲遙不由看得癡了,自幼生長在後宮之中,看慣了後妃之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看厭了那些強裝出的討好的笑臉,竟產生了幾分厭煩而不願前往。眼前這個女子的笑容卻是那般純粹,完全發自內心,慈悲而和善,優雅而動人。這是沈羲遙一直嚮往卻不得見的笑容。 「公子,」張德海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卻見沈羲遙定定站在前面,不由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天仙般的女子,渾身都是令人舒服的氣息,即使是見慣了後宮那些萬里挑一的佳人麗姝,眼前女子的絕色容顏依舊令他震撼不已。世間,竟會有如此佳妙的女子,如同珍珠一般散發出熠熠光輝,又好似春夜裡一抹輕柔皎潔的月色。再看沈羲遙的面上,有著一抹淺笑,顯然是真真的發自內心的最單純的笑。 張德海自然是知道沈羲遙一直不留戀後宮的原因,除了去歲因護駕有功而入宮的柳婕妤,皇帝幾乎不曾正眼看過哪個女子,即使是寵倖,也是因了太后在耳畔一直的嘮叨。如今算是得寵的,只有柳婕妤、孟昭儀(麗妃)和馮淑儀(和妃)。這3個妃子若真論起得寵的緣由,除柳婕妤是有功印在了皇帝的心上,其他兩位,多是沈羲遙礙著家族的原因。殊不知,這後宮與前廷總是有著錯綜複雜的糾葛,即便是柳婕妤能夠得到隆寵,也多少與她官拜從二品的父親有些關係。 皇上他……恐怕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哪位妃子吧!張德海在心中暗歎了聲,目光再次落在那個女子身上,落日餘暉給她罩上了一層耀目的光芒,在眾人的注視下,轉身優雅地走進寺門之中。之後便有小僧人攔在門外,阻住了眾人的觀望,待那女子遠去了,方才允許香客們進入。 日頭漸漸在天際落下去,不知何時,第一顆明星閃爍在如上好絲緞的天空之上。沈羲遙站在原地,那和田白玉發冠散出的清潔光澤,就如同他此時的表情。張德海輕咳了一聲,小聲說道:「公子,您不是要為四公子求一副平安卦麼?」 此時已是夜晚,寺中香客們多散去了,只有三兩人漫步在月色之下,多是在齋堂借住之人。 沈羲遙在正殿裡向著面前赤金大佛拜了三拜,拿過身邊僧人遞上的竹制籤筒,那籤筒因用得久了,十分光滑,抓在手心裡一點涼。閉了眼虔心默念著自己預卜之事,「嘩嘩」之聲便回蕩在空空的殿堂之中,更顯清幽。 「啪嗒」,一根竹簽翻動著下落在地上,沈羲遙撿起,朱紅色的小楷寫著「失意番成得意時,龍吟虎嘯兩相宜。青天自有通霄路,許我功名再有期。」 一旁的僧人接過,波瀾不驚的面上有一層笑容:「這位施主,此乃上簽。」 張德海在一旁笑起來:「恭喜公子。」 沈羲遙卻沒有歡喜的表情,淡淡掃了一眼,默然道:「再有期麼?」 此簽並非為求平安所祈,而是朝堂之事,這「再有期」3個字,在沈羲遙看來,遠不是上簽。他突然笑起來,只是有無奈蘊藏其中。 有輕柔而略顯不經意的腳步聲傳來,不止一人,行至殿門前猛地消失,便有輕柔的女聲傳來:「小姐,您怎麼不進去啊?」 「裡面還有香客,是男子。」回答的聲音溫柔悅耳,好似銀鈴般清脆動人,又似潺潺流水般清雅柔和,「我們用了齋飯再來吧。」之後,便是「叮噹」的環佩之聲,在靜夜中更顯清幽。 沈羲遙偏過頭去,白紙糊的窗上正印出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影,緩緩而端莊地漸行漸遠,他的目光,就一直隨著那暗影移動,唇上有笑意。 張德海將一切看在眼裡,這個說話的女子,就該是之前的那位佳人了吧。 「這位大師,這佛寺中還有女子?」張德海問道。 那僧人一笑,目光卻是看在沈羲遙身上:「寺中香客甚多,也有暫住禮佛的大府家眷。」停頓了一下,又好似不經意地說道,「像剛才這位,每月總有幾日是在寺中度過,也常常為周圍百姓佈施的。」 沈羲遙點了點頭:「不論是達官還是富賈,向佛之心,慈愛之心,該是有的。」 那僧人帶有讚歎地繼續說道:「行善之心,人皆有之,不過若論持之以恆,倒是難得。這位小姐自及笄之後,每月都會來此,風雨無阻。不過之前都是由下人出來佈施,自己在佛祖面前祈求。畢竟大府千金,抛頭露面,總是不好。前月,普惠法師開解,方才出了寺門的。」 沈羲遙笑容更盛起來,目光落在手上翻轉的簽上,不經意地問道:「大府……京中大府千金頗多,只是不知是哪家教養出如此絕代風華的女子。」 那僧人雙手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笑道:「出家人不該閑言的。不過若真論起大府,此女所在大府便是當之無愧的。」看沈羲遙面上訕訕,卻依舊笑而不答。 沈羲遙等了片刻,張德海看了看外面的天,悄聲道:「公子,該回府了。」他才站起身來,又看了看那僧人,略一點頭:「多謝。」 行至寺門口,沈羲遙回頭,朗朗月色之下,一女子身著淺色襇裙,款款迤邐而行,進入方才他所在殿中。如松竹般風骨,卻是淡雅,好似蝴蝶揮著輕柔的翅翩翩飛過,只留下攝人心魄的驚豔。旁邊不知何時有輕輕讚歎之聲,是一個小僧人,細看下,正是之前牽馬之人。 「敢問這位小師傅,這位是?」張德海輕輕問道,餘光處,沈羲遙有些側目。 「此乃京中大戶人家小姐。」那小僧輕輕一笑,「堪稱才冠九洲之人。」 「才冠九洲?」張德海愣了下,旋即搖著頭,「我大羲德才兼備之人遍佈,怎能讓一個小女子擔起此名。再說,」他略有不信地笑道,「也從未聽過此女所為啊。」 那小僧半垂了頭:「這位小姐家規甚嚴,雙親都是不願張揚之人。」複想了想說道,「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 沈羲遙接過說道:「巧笑東鄰女伴,采香徑裡逢迎。疑怪昨宵春夢好,原是今朝鬥草贏,笑從雙臉生。」之後便笑起來,「若是此女所做,便是有些文采。」 那小僧點著頭:「黯然消魂者,惟別而已矣。也是這位小姐所作的。」 沈羲遙打起漫金山水摺扇,一道幽光一閃,他的眼睛在扇後更是明亮:「這位小姐,可是有了意中人?」 那小僧笑起來:「是為其兄所作。」 「其兄?」沈羲遙看向遠處大殿,看不清人影,卻更顯神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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