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殤 | 上頁 下頁
四八


  風伯豎著拇指,指指遠處,笑嘻嘻地對蚩尤說:「別告訴我,你眼巴巴地趕來送死,不過你……」他打量著蚩尤的身子,搖搖頭,「好像就是來送死的。」

  洪水的浪頭已經高得像一座山峰,隨著「山峰」的增高,應龍的力量越來越弱,淡水的浪頭在輕顫,眾人都明白,只要浪頭打下,隨著整個「山峰」的傾倒,所有人會立即死無葬身之地。

  「山蜂」的抖動越來越劇烈。

  蚩尤急速地說:「水不能堵,只能因勢誘導。這麼大的水不可能調自遠處,我一路過來時,看到獲澤河、沁河和丹河的河床都已乾涸,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洪水一分為三,讓它們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這並不能消解水患,可至少能讓一些人活下來。風伯,你帶人負責獲澤河;雨師,你負責沁河;我來引導丹河。」

  幾個靈力高的屬下盯著越變越高的水峰,面色如土,喃喃說:「這不可能做到,搞不好會和那條妖龍一樣,靈力枯竭後依舊葬身水底。」

  蚩尤朗聲大笑,「若能輕易做到還有什麼意思?憑一己之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是大丈夫本色!」

  風伯把披風抖了幾抖,披到身上,笑對蚩尤說:「我沒問題,希望過一會兒還能看到你小子,別把自己喂了魚。」

  風伯面上攙科打諢,心裡卻擔憂蚩尤,可又明白其他人絕無能力面對這樣的洪水,這不僅僅是靈力的問題,更是膽識和魄力。

  幾人正要分頭行動,大風襲來,只見狂風中,祝融、共工、後土依次而至。

  共工人未到,洪亮的聲音已經傳來,斬釘截鐵地說:「我來引導丹河水。」除了善於操縱水靈的水神,大概再沒有人敢如此自負。

  後土笑對蚩尤說:「雨師和風伯早有默契,讓雨師去幫風伯。我和祝融來引導沁河。為防軒轅趁亂攻城,澤州城就拜託大將軍守護了。」

  蚩尤愣了一愣,朗笑著拱拱手,「多謝三位。」

  祝融高傲地站在畢方島上,面帶嫌惡地說:「我不是幫你,我巴不得你趕緊死了!」

  風伯哈哈大笑,對雨師叫道:「走了!」話語聲中,眾人什麼都沒看見,只感覺兩道風從身畔嗖一聲刮過。

  千百年來,神農族的四大高手一直各自為政,爭鬥不休,在滅城之禍前,蚩尤、祝融、後土、共工第一次同心協力。天下間有什麼能比看到自己民族的英雄齊心合力、慷慨應敵更激勵士氣?

  自從榆罔死後,日漸消失的自豪感再次充盈了神農人的胸間,所有士兵發出震天動地的叫聲。

  應龍的整條龍軀都已經被鮮血浸透,龍頭痛苦地昂起,無力地看著好似已經與天齊高的洪水。

  往事一幕幕紛遝而來。在那個金色的小池塘中,一條虛弱醜陋的半龍半蛇的怪物對所有的魚宣佈,遲早有一天,我會變成一條令所有水族都尊敬的龍!

  上千年的修行,無數次風雨交加中,雷電的焚燒中,用滅骨之痛漸漸褪去半個蛇身。

  所有的壯志、夢想……

  「嗚——」

  悲傷的龍吟聲中,應龍的龍頭無力地倒下,水峰坍塌,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聲。

  潑天大水卻沒有砸到應龍身上,一條巨大的青魚擋在了他上方,漫天青色的水光被它的靈力逼得扭曲變形,原本凝聚在一起的水光變作了三道,向著三個方向而去。

  青色的魚搖著尾巴和魚鰭引導著水緩慢落下。

  轟轟——轟轟——

  青色的大魚替應龍擋去最大一次衝擊後,急速遊走。水從應龍的身軀上轟然流過,仍很可怕,可應龍畢竟是龍,即使重傷,這樣的水也傷害不到他。

  應龍用水族的語言,無聲地道謝。青色的大魚卻理都不理他,身體變小了一些,像陀螺一樣快速地旋轉,一邊旋轉一邊沖向前方,一道巨大的漩渦在他身體周圍形成,捲動著水都隨它而去,遠離了澤州城。

  應龍微笑著閉上眼睛,任由水浪帶著他重傷的身軀流向大海。在他的龍身前仍能趾高氣揚的魚大概只能是傳說中的北冥神鯤。這種萬年不見的傢伙都出現了。這場水患應該能化解。

  因為祝融、共工、後土的刻意掩藏形跡,夷彭沒有看到祝融、其工、後土他們,只是看到一條青色的大魚突然出現,原本要毀滅整個澤州城的洪水竟然被三股強大的靈力牽引著,向三個方向流去,最後湧入了三條河道,雖然沿途也摧毀了無數良田屋舍,令荒野大水彌漫,可就像是三條被馴服的惡龍,即使作惡,也只是小打小鬧。

  夷彭很是震怒失望,應變卻非常迅速,立即命軒轅休帶兵進攻。神農族即便設法引開了洪水,可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了引水上,澤州城的防守應該正薄弱。

  當大軍趁亂襲到澤州城下時,他們突然看到城樓上端坐著一個紅袍男子。

  「蚩尤,是蚩尤!」

  軒轅族都知道,蚩尤打仗時,不開戰則已,一旦開戰就會十分殘忍嗜殺。幾乎不留活口。甚至很多人說他紅袍的顏色格外耀眼奪目,是因為他喜歡用人的鮮血浸染自己的衣袍。聽說蚩尤死時,軒轅的大將們都松了口氣,可現在突然看到蚩尤像鬼魅一般出現在城樓上,都傻了眼。

  軒轅休驚慌地問夷彭:「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如今怎麼辦?」

  夷彭本來十分肯定此時的澤州城防守薄弱,可蚩尤在城頭臨風而立,一言不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讓他猶疑不定。

  進攻?不進攻?

  蚩尤笑問:「你們到底打是不打?」

  夷彭對軒轅休說:「不如先退三十裡,五哥覺得呢?」

  軒轅休忙道:「我也是這個想法。他們的糧草維持不了多久,『遲早要投降,我們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

  夷彭嘴角微挑,看著蚩尤,陰沉地一笑。

  蚩尤看到軒轅族的士兵開始後退撤離,暗松了口氣。其實他此時站立都困難,完全是咬著舌尖在強撐,就是一個最普通的神族將領都可以打倒他。

  躲在暗處的阿珩終於放下了心,她舉目望去,澤州城外的荒野到處都是水,無數農田屋舍被摧毀。一場戰爭似乎不管怎麼打,從某個角度來說都是輸。

  共工帶著神族士兵最先回來,果然不愧是水神,只有幾個下屬輕傷。

  一會兒後,祝融和後土也領著士兵回來,後土面色泛白,祝融十分狼狽,冠發淩亂,衣袍上繡著的燙金五色火焰都被淤泥模糊,士兵有兩個重傷。看來不管神族的靈力再高,和自然孕化的相克之力爭鬥都不容易。

  緊隨其後,風伯和雨師領著兵士說說笑笑地回來了,一群人因為靈力耗竭,走路都是歪歪扭扭,可神采飛揚、眉飛色舞,完全不像是剛從死地走了一圈的人。

  大劫化解,人人都十分興奮,笑聲不絕於耳。

  風伯挨著牆根,一屁股坐到地上,「總算可以休息一會兒了。我說,咱們要不要來點酒慶祝一下?」

  ……

  刹那間,喜悅的氣氛蕩然無存。沒有一個人說話,回應他的只有沉默。

  祝融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駕馭著畢方鳥離去了。

  共工想說點什麼,又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麼,幾百年的爭鬥下來,他和蚩尤之間雖不如祝融和蚩尤的仇怨深,可也絕對不淺。他沉默地對蚩尤拱拱手,駕馭坐騎鰼鰼魚離開了。

  風伯喃喃說:「當我什麼都沒說!」

  後土笑著對蚩尤、風伯和雨師客氣地說:「軒轅的軍隊還在我營帳外徘徊,我也告辭了,酒就下次喝吧。」化蛇載著後土消失在雲霄中。

  一直微笑不語,站得筆挺的蚩尤突然噴出一口血,直直向後栽去,昏死在地上,風伯趕緊大叫巫醫。

  巫醫查看了一下病情,神色慘變,哆嗦著說:「精氣全無,元神潰亂,只怕、只怕……要準備後事了。」

  風伯呆住,魑魅魍魎一把抓住巫醫,掄拳要打,「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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