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 | 上頁 下頁
四五


  半晌後,沐槿尖銳的乾笑了兩聲,「父王,你的醫術冠絕天下,哪裡會有你解不了的毒?」說著,視線投向蚩尤,似乎盼著他幫忙說話。

  蚩尤淡淡的說:「師父是活不長了。」

  沐槿愣了一愣,眼淚飛濺出來。

  榆罔怒吼著,撲上來就要打蚩尤,「你胡說八道。」

  「榆罔!」炎帝沉聲呵斥,榆罔緊緊抓著蚩尤的衣領,蚩尤看似冷漠,卻凝視著榆罔,眼神堅毅,似乎在告訴榆罔,現在是炎帝最需要他堅強的時刻,榆罔漸漸平靜下來,鬆開了蚩尤,面朝炎帝跪下,「父王。」為了克制悲傷,他的身子都不停的顫抖,阿珩不忍心看,低下了頭。

  沐槿遂仍然控制不住悲傷,但眾人都神情肅穆,她的哭聲漸漸小了,阿珩把一條絹帕悄悄塞到她的手裡。

  炎帝對榆罔說:「你的神力低微,心地過於柔軟,沒有決斷力,並不適合做一族領袖,我幾次都想過傳位於他人,卻怕會引起更大風波,畢竟你是名正言順的儲君,祝融他們即使不服,也不敢輕易起兵造反,可如果換成他人,卻有可能立即令神農國分崩離析。」

  榆罔羞愧的說:「兒子明白,兒子太不爭氣,讓父王為難了。」

  炎帝笑著輕拍了榆罔的肩一下,「你母親連花花草草都不捨得傷害,在她懷著你的時候,我們常常說我們的兒子應該怎麼樣,她說『不要他神力高強,也不要他優秀出眾,只希望他溫和善良,一輩子平平安安。』」

  榆罔身子一顫,不能相信的看著炎帝。炎帝說:「我很高興,你母親一更高興,我們的兒子沒有辜負我們的期望,不僅溫和善良,還胸懷寬廣。」

  榆罔的眼中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他匆匆低下了頭,聲音哽咽,「我一直、一直以為父親對我很失望。」

  炎帝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對你失望過,是我一直對不起你,讓你不得不做炎帝的兒子,如果你出生在一個平凡的神族家中,你會過得比現在快樂得多,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對你和你的姐姐們都很抱歉,因為我,讓你們的母親承受了她不該承受的重擔,又因為我,雲桑一直想做的事情也做不了,至鞥年日復一日的做著神農國的大王姬,我也是一個不算失敗的帝王可我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父親。」

  榆罔再忍不住,眼淚滾滾下來,「父王,別說了,母親和我們都沒有怪過你。」

  「如果我又要把神農一族的命運全部交托到你的手上,讓你承擔你不想承擔的責任。」

  榆罔彎身磕頭,「兒子會盡力。」

  炎帝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中有太多擔憂,可最終只是用力的按住兒子的肩膀,想是把他按趴下,榆罔用力的挺直背脊,無論如何都不肯倒下去,好似在一個用力按,一個用力抗的過程中,承接著什麼。

  半晌後,炎帝說:「我想封蚩尤為督國大將軍,你覺得呢?」

  榆罔立即說:「聽憑父親安排。」

  炎帝指指蚩尤,對榆罔吩咐:「你去給他磕三個頭,向他許諾你會終身相信他,永不猜忌他,求他對你許諾會終身輔佐你。」

  榆罔跪行到蚩尤面前,一手指天,一手向地,說道:「我父親坐在這裡,我的母親安葬在這裡,我神農榆罔,在父親和母親的見證下,對天地發誓,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我都不猜忌,不懷疑蚩尤,必將終身信他,若違此諾,父母不容,天地共棄。」說完,砰砰的磕了三個頭。

  蚩尤淡淡的說,「我答應你,我會盡力幫你。」

  蚩尤的誓言簡單的不像是誓言,炎帝卻終於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真正笑了,他一手拉著榆罔,一手拉著蚩尤。把他倆的手交放在一起,「神農族的就託付給你們了。」

  榆罔用力握住了蚩尤的手,眼中含淚的笑看著蚩尤,蚩尤粲然一笑,回握住他的手,用力搖了搖,榆罔用力砸了蚩尤一拳,「別以後我一求你做什麼,你就讓我去偷酒。」這一次才是兩個人之間真正的盟誓。一握下,從此後,不管刀山火海,兄弟同赴。

  炎帝欣慰的開懷大笑,「今日不同你們兩個猴兒去偷,沐槿,去把屋子裡的酒都拿出來。」

  雲桑臉色蒼白的從暗中走了出來,微笑著說:「別忘記給我也拿個酒樽。」顯然剛才炎帝所說的花他已經全聽到了。

  阿珩立即站起來扶住她,擔憂的看著她,雲桑捏了捏阿珩的搜,表示沒有事,自己撐得住。

  被蚩尤的淡然,雲桑的鎮定所影響,榆罔和沐槿雖然心情沉重,也都能故作若無其事,一杯杯飲著酒,陪著炎帝談笑,可以的遺忘炎帝病重的事。

  炎帝走到阿珩身邊,「珩兒,陪我去走一會,醒醒酒。」

  阿珩知道他是有話要說,忙站起來,扶著炎帝向山谷中走去。

  炎帝看出蚩尤喜歡阿珩後,曾有意無意想撮合他們,即使作為父輩的私心,更是作為帝王的私心,軒轅和高辛的聯姻對神農大大不利,可今日和兒女們朝夕相處的一天,他那顆帝王的心淡了許多,他甚至心裡對阿珩有隱隱的抱歉。

  炎帝拿出一個玉簡交給阿珩,「這個送給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幫到你。」

  阿珩用靈識探看了一下,看到起手的幾個大字,「神農本草經?」

  「這是我一生的心血,就算做伯伯給侄女的見面禮。」

  「為什麼不傳給雲桑姐姐?」

  「她的天份不在此,大概醫藥總是和死亡息息相關,雲桑心裡一直很抵觸這些,而且,這不是什麼好東西,很多人都在覬覦,若留給雲桑,只怕會給她惹來殺身之禍。」

  阿珩的神情漸漸凝重,手中的東西是天下第一人的一生心血,可以不動聲色中就令絕代英雄一命嗚呼,也可以憑藉妙手回春之術左右天下。

  阿珩提醒炎帝:「我可是軒轅黃帝的女兒!」

  炎帝微笑:「你也是我義妹西陵嫘的女兒!」

  阿珩猶豫了一瞬,收起玉簡,「謝謝伯伯!」

  炎帝道,「不用謝了,是福是禍都難料。」

  阿珩跪下給炎帝磕頭,「伯伯,我打算立即離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的身份一旦被人察覺,只怕會掀起驚濤駭浪,給本就形勢嚴峻的神農族雪上加霜,也會把蚩尤置於險地,不管是為了伯伯,還是為了蚩尤,我都應該儘早離去。」

  炎帝沉默著,阿珩身處激流漩渦中,有的還是他親手所致,卻仍處處為他考慮,讓他越發憐惜這個女孩,但——也只能是憐惜。

  阿珩問:「伯伯,有什麼話要我轉告娘親嗎?」

  炎帝凝視著夜色的盡頭,神思好似飛回了幾千年前的日子,眼中的愁餘仍在,笑容卻變得明朗飛揚,依稀少年時,「不用了,我要說的話,她心裡都明白。」

  阿珩站了起來,「伯伯,那我走了,蚩尤那裡,就麻煩伯伯替我告別。」

  阿珩走到山崖上,召喚烈陽和阿獙。

  「你真就打算不告而別?」

  阿珩回頭,看到滿天星辰下,蚩尤靜靜而立,看似平靜,卻怒氣洶湧。

  阿珩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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