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曾許諾 | 上頁 下頁
四二


  「我想在這裡。」

  蚩尤哈哈大笑起來,「你這老頭臨死了才算有點意思,從前從不說我想什麼,永遠都是什麼黎民啊蒼生啊!你看,說說『我想』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是不是比整天惦記著天下痛快多了?」

  炎帝一巴掌笑答道蚩尤頭上,「你這只潑猴!阿珩的藥在屋子裡,去煎了。」

  「我說了多少遍?別打頭!」蚩尤一邊嘟囔,一邊從屋子裡拿了藥,蹲在泉水邊煎藥。

  每一味藥的先後順序個分量都有嚴格要求,往日大大咧咧的蚩尤格外小心專注,

  阿珩凝視著蚩尤,心中有感動,也有惶恐。

  炎帝笑著問她:「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阿珩低下頭。

  炎帝說:「蚩尤喜歡你,你想過怎麼辦?」

  阿珩驚慌的抬頭,急急否認:「蚩尤不是認真的,他就是一時好玩貪新鮮。」

  炎帝凝視著蚩尤,眼中有父親般的慈祥和擔憂,「你錯了,他是這世間,最認真的人,他的喜歡就是喜歡,發自內心,沒有一絲雜念,真摯無比。」他們頭頂真好飛過一對燕子,炎帝指了指說道:「他們看似輕率,只是年年求歡,從沒有許諾過一生一世在一起,可她們卻終身不離不棄,你爹爹給了你母親盛大的婚禮,承諾了終身結髮,這些年他又是如何對待她的?」

  阿珩怔怔的望著遠去的燕子,半晌後低聲說:「我在九黎住了一段時間,發現九黎族信奉只活在今朝,他們認為只要眼前快活了,就是明天立即死了也沒有什麼,可自小到大,父親對我們的教導都是三思後行,一舉一動必須從長遠的利益考慮,不能貪圖眼前的一直之快,到底哪個對?」

  炎帝想了一會說:「你爹爹也沒有說錯,處在他的位置必須如此,但這些年我常常後悔,後悔沒有多陪陪聽訞,總以為將來有很多時間可以彌補她,卻不知道天下的事,我們能擁有的只有現在,即使是神,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阿珩默默沉思、

  「吃藥了。」蚩尤端著藥走過來。

  阿珩難得對他和顏悅色,蚩尤意外的愣住。

  一隻赤鳥飛來,落在炎帝肩頭,炎帝道:「榆罔和沐槿上山來了。蚩尤,你帶阿珩去山裡走走,榆罔和沐槿還不知道我的病情,我想單獨和他們呆一會。」

  阿珩低聲問:「沐槿是誰?」

  蚩尤對這些事情很淡漠,簡單地說:「炎帝的義女。」

  「哦,也是神農的往姬了,難怪有時候聽人說神農有四位王姬,我還以為是誤傳。」

  蚩尤帶著阿珩去白松嶺。

  白松嶺十分秀麗,崖壁上長滿獨特的白皮松,各具姿態,遊走其間,一步一景,美不勝收。

  不過,這並不算什麼,真正令人驚奇的是蚩尤,他對山林有一種天生的熟悉,那裡有山泉可以喝,哪裡有野果子可以吃,哪裡可以看到小熊仔。。。。。。他一一知道,就好似他就是這座大山的驚魂所化。

  兩人渴了蚩尤帶著阿珩到了一處泉眼。

  阿珩彎身喝了幾口水,又洗了洗臉,回身看向蚩尤,此時正午的明亮日光透過松樹林照射下來,泉水邊的青苔都泛著綠光。蚩尤蹲踞在大石上姿勢很不雅,卻有一種猛獸特有的隨意和威嚴。他朝阿珩咧嘴而笑,眼神明亮,阿珩也不知熬為何,信就猛的幾跳,竟然不敢和蚩尤對視。

  她扭回頭,隨手把鞋子脫去,把腳浸在泉水中,一蕩一蕩地踢著水。

  蚩尤跳坐到阿珩身邊,和阿珩一樣踢著水玩。

  日光從樹葉的間隙落下,誰水灘上有斑斑駁駁的光影,蚩尤像個貪玩的孩子一般,不停的有腳去踢水潭中的光點,沒踢碎一個,他就歡快的大笑,那些以為炎帝病逝即將而來的煩惱似乎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

  阿珩的疲倦與恐懼從心裡一點點湧出,不知不覺中靠在蚩尤的肩膀上。

  蚩尤輕聲問:「怎麼了?」

  阿珩問:「炎帝還有多長時間?」

  「他的病越到後面越會痛苦,萬毒噬心,通道骨髓,難以忍受,越早走越少受罪,可師父他表面上什麼都看的通透,其實什麼都放不下,肯定會盡力而為他的子民對活一天,總是要撐到不能撐時,才不得不放手。」

  「那究竟能撐多久?」

  「不知道,也許三年,也許五年,不過即使我們都動用靈力為他續命,也不會超過十年。」

  「蚩尤,我覺得很累,很害怕。」也許因為此時的山水太溫柔,蚩尤的肩膀又很牢靠,阿珩第一次打開了心懷。戰爭一旦開始,首先被捲入的就是她們這些王族子弟。

  蚩尤臉貼在她的頭髮上,「如果你累了,就靠在我肩上休息,如果你害怕,就躲到我懷裡,讓我來保護你。」

  阿珩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一呼一吸之間,讓她有一種異樣的安心,「如果靠的時間久了,你會不會累,會不會不耐煩?」蚩尤的唇好似從他髮絲上輕輕掃過,停在她的耳畔,「不會,阿珩,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就好似有燦爛溫暖的陽光射進他的心裡,阿珩整個身子暖洋洋的,疲憊和恐懼都消失了。一夜未眠,濃重的困意湧上來,她像個貓兒般打了個哈欠,「好困。仰躺在青石上。蚩尤也躺了下來,兩個人之間隔著一段親近卻不親密的距離。阿珩有種莫名的心安,就好似一切的危險苦難都被蚩尤阻擋,這一刻就算天塌地陷,也有個人保護她,陪著她。

  山風輕拂,有泉水叮咚聲隨風而來,越發凸顯出山中的靜謐,陽光慷慨的灑下。隔著樹影,明亮卻不刺眼,將融融暖意鐫刻入他們心底。閉上眼睛好似能聽到歲月流逝的聲音,蚩尤與阿珩都閉目休息,似乎一起聆聽那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夕陽西下十分,阿珩緩緩睜開了眼睛,只看眼前的山水清秀,林木蔥蘢,四野緋色的煙霧彌漫,紋羅天成,整個天空都化作了精美的器材錦緞,燕子在彩雲間徘徊低舞。阿珩目眩神迷,恍恍惚惚,她側頭,恰恰對上了一雙漆黑交界的雙眸,猶如夜晚的天空,深邃遼闊,璀璨危險,阿珩怔怔的看著,忘記了今夕何夕,身在何處。猛地坐了起來,面紅耳赤,一顆心跳的咚咚響,卻裝作鎮靜:「我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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