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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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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音急急說道,一邊拉著胤祥要往山丘北面走。我也急得脫口而出:「胤祥!這可不是為朝廷揚威的時候!還不快走!」 哪裡還有時間走?與我們相隔一個小小湖泊的胡楊林後,有人用蒙語發了一聲吼,劃破了黑夜,頓時呐喊喧天,蒙古騎兵突然連綿不絕地從胡楊林中沖了出來,向南面那隊人馬殺去。 吼聲剛響,黃旗下的人馬就猛然停了下來,似乎慌亂了一下,但在蒙古騎兵還未沖到他們面前,他們為首的一匹馬上,一位將領突然也帶頭呐喊,鼓起士氣向前沖來,雙方幾乎就在我們眼前廝殺起來。 這是真正的冷兵器時代遭遇戰!我一時看得愣了,心中正在暗贊,清廷那位將領看樣子是個人才,卻見一小隊士兵徑直向我們沖來,頓時慌了神。 「淩兒還不上馬?」胤祥喝道。我連忙跳出馬車,爬上馬背,隨他們一起向北而逃。誰知那些蒙古軍隊不知怎的,卻也這麼快就開始潰退,幾個蒙古裝束的騎兵居然很快就跑到了我們旁邊,一起逃命去也! 縱使現在萬分情急,我還是忍不住為他們的「戰鬥力」瞠目結舌。 毫無徵兆的,我全身騰空飛起,向前跌落,反應過來時只能盡力蜷縮身子往草地上一滾,落地時還是沒能調整好腳的姿勢,兩隻腳踝處鑽心的疼痛讓我一時伏在地上起不來。 「淩兒!」胤祥一聲怒吼在我身邊響起,我知此時情急,最不能出事的就是胤祥,忙忍痛向離我最近一匹馬上的性音叫道:「快拉他走!快!」 胤祥正要調轉馬頭來救我,孫守一眼疾手快拉住他的馬韁,此時我們身邊已經有蒙軍和清軍在廝殺了,性音急得紅了眼,趁武世彪與一個騎兵混戰時的阻隔,一刀捅在胤祥騎的馬屁股上,只見鮮血飛濺,那馬兒仰天一聲長嘶,發瘋般狂奔起來。 電光火石間,胤祥被馬帶著從我面前擦過。 星光下,他一對虎眼睜得圓圓的都是恐懼,手盡力地向我伸來。 不過是幾分之一秒的時間,我像平時安慰他那樣笑笑,搖頭,沒有伸手,他,或者應該說他騎的馬兒,轉眼就跑遠了。 孫守一、阿都泰、性音隨即如法炮製,用刀砍了馬屁股,隨胤祥的馬狂奔而去。只有多吉,他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邊,我摔倒之後,他狂怒地吼著,把試圖接近我的人一個接一個摔了出去,我痛得淚眼模糊,只覺得身邊都是多吉和晃來晃去的人影,還有激蕩耳膜的兵刃碰撞聲。 感覺過了很久很久,周圍動亂的人群好像漸漸靜了些。手上還拉著剛才絆我馬腳用的馬索,幾個清軍騎兵已經來到我眼前,沒有接近,詫異十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多吉,又越過他龐大的身軀,俯身看看我。 「是個女子?」 「什麼?女的?」 「……」 一群士兵密密地圍在我和多吉周圍,其中不少看樣子都是被多吉摔過的,一個個鼻青臉腫,也有拖著腳的,也有耷拉著胳膊的。見沒有人敢上前,多吉一把把我扛起來,像平常那樣坐在他一邊肩上,我這才發現,原來我穿的雖然是臃腫的男裝,剛才卻把大帽子摔掉了,現在一頭長髮散亂下來,直落到多吉身上。 因為坐在「高處」,我忍痛四周望瞭望:蒙軍被擊潰,四處逃散,清軍無意戀戰,略追了追,將其趕散了,正在收兵,草原上夜色茫茫,並無胤祥他們的影子。只要軍隊散開了,他們也能跑遠,想必不會有事,心下這才稍有安慰。 大概有士兵報告了什麼,不一會,一個全身牛皮軟甲,外束錚亮鐵鎖鎧的青年將領在一群騎兵的簇擁下向我和多吉走來,上下打量了一陣,也是詫異非常,思索了好一陣,才向我用蒙語問道:「姑娘是哪裡人?莫非也是被叛軍徵召的牧民?」 他思索的時候,我也在思索。因為他身後兩面大旗上,「撫遠大將軍王」的字樣近在眼前。 見他這樣問,我低頭勉強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用漢語回答道:「將軍可是徵調兵力向西寧去的?十四爺已經進駐西寧了嗎?你別吃驚,我是滿族人,赫舍裡氏,剛才和我一起的同伴都是從滿洲來蒙古做買賣的正經皇商,這個,是數年前在草原上買到的奴隸。正是因為知道要打仗,所以我們急著趕夜路回去,不想遇上這麼一場混戰,現在同伴失散,我也受了傷,正是該當此劫。」 我一路說,那將領一路神色變幻,待我說完,他又問道:「姑娘是滿族人?我聽著卻像是南方口音。為何卻又著蒙古人打扮,還是男裝?且姑娘在這大軍戰場之上,鎮定自若,毫無怯色,就是姑娘身邊這名奴隸,也不是等閒人家買得到的,絕非尋常。還請姑娘告知以真實身份,末將好稟報朝廷,再遣人護送姑娘回家。」 千萬不能稟報什麼朝廷!我一心虛,又覺得疼痛難忍,咬牙思忖一會,問他:「將軍,到蒙古做買賣,穿蒙族裝束,也是常事,我一個女兒家,自然是穿男裝安全些。眼下我心急尋找失散的同伴,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先走?」 那青年將軍和四周的將士都笑了,說道:「姑娘,你不知道,眼下非常時期,你身份未明,又開口便知我們行軍緣由,如何能說說便離開?再者,我並無為難姑娘之意,只是姑娘你受了傷,又獨自一人,如何能遠行?就是要尋找同伴,待傷好之後,我們遣人幫你尋找,或在各地發個尋人文書,或乾脆將你護送回家,不是更好?」 他說得自然比我有理,我一時再想不出話來反駁,加之腳踝上鑽心的疼痛,越發說不出話來。一橫心,對他說道:「將軍,我給你看一樣東西,還請行個方便。」 「姑娘,我勸你莫要逞強,要說話,且讓我看看你的傷,再說不遲。」那青年將軍和善地笑道,便命人抬來擔架。多吉卻不依,一聲大吼嚇得兩個小兵不由自主倒退兩步。 我看眼前也沒有辦法,他倒也好講話,只好慢慢再說,於是說:「不用擔架,多吉剛才見你們傷我,現在自然不肯依的,就讓他帶我過去好了。」 於是我仍坐在多吉肩上,跟著他們去到小湖泊旁,這時晨曦初吐,朝霞鋪了半個天,從湖泊旁到胡楊林一帶全都坐滿了士兵,至少有千人之眾,也有一兩百騎兵在其間,這才知道夜裡看不分明,其實他們人數眾多。 我讓多吉把我放下來,自己在湖邊掬了一捧水洗臉,霞光映在湖面上,湖面又倒映了盡染橙黃、朱紅的胡楊林,真如人間仙境。我看了一陣,卻見四周不少士兵都向這邊張望,近處一個士兵見我看他,舉著手中正在擦拭的鋼刀出了神,我深覺不妥,連忙低頭掩了臉。 那青年將領走到我面前,也坐下來,笑道:「姑娘可擾了軍心了,是我治軍不力,不過這些人哪見過姑娘這等人品?還請姑娘莫要同他們一般見識。」說著又拿起我的兩個足踝都試了試,低聲說:「這可麻煩了,姑娘先忍著些疼。」 一陣刮骨剜心般的疼痛突如其來,我險些沒咬破自己的舌頭,卻見那青年將領自己倒滿頭大汗,頗有些愧疚之色:「姑娘,你的腳不光是脫臼了,還有些筋骨損傷,一時怕是難好,我這就命人搭起帳篷來,還請姑娘委屈順便,恐怕得給我親眼看看,先用些跌打藥才行。」 我見這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武將臉紅冒汗,倒有些想笑,但轉念一想,左腳踝上戴著那把小金鎖,怎能讓他看見?於是脫口而出:「這可不行!」 他更臉紅了:「姑娘,在下並非有輕薄之意,只是這傷不輕,若不儘快醫治,恐怕落下病根。」 「呵……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確有為難之處……」這下,我也有些冒汗了,我可不想留下殘疾。 「姑娘能否告知身份?末將也可派人將姑娘送至妥當之處,不知姑娘家在何處?」 「我……我家自然在京城……」我從懷中掏出唯一一個隨時貼身收藏的物件——胤禛給我的臥龍香囊。 清晨的陽光中,那精緻的明黃色簡直耀眼奪目,上面不多不少細細繡了九條張牙舞爪的龍,這將軍和他身後幾個人的臉色立刻變了。 青年將領轉為跪姿,雙手接過香囊,捧在手中端詳了片刻,又雙手捧還給我,突然單膝向我行禮道:「末將該死!不知主子如何稱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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