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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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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我不在,不許讓小姐獨自出來騎馬,你們都聽清楚了,要再有一次,我拿你們試問!」眼睛看著我,他硬邦邦地丟下幾句。 「是!是!」人們慌亂地磕著頭。 一直把我帶到很遠的地方停下來,鬆開韁繩,胤禛突然抬起我的手。 腕間一涼,看著他給我戴上的鐲子,一種溫潤通透的白,光澤含蓄內斂,卻絲絲不絕,隱隱流轉似有生命,這倒也罷了,那白中有殷紅,絲絲滲開,仿佛有一支蘸了朱砂的筆剛剛洗過的水,那紅,是活的。 這就是傳說中只在西疆天山發現過的碧血玉?多年來為了找尋它在苦寒之地極稀少的蘊藏,多少人葬身雪域…… 胤禛的氣息有少許焦急,在我耳邊問:「這幾天事情多,都沒怎麼陪你,可是覺得煩悶了?怎麼想到要出來騎馬?」 我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卻舉起手腕,拿疑問的目光笑睨他一眼。他時常這樣塞給我些「小」玩意,雖然我連房間裡的那些箱籠都懶得去打開,但這些東西,他再怎麼無所謂的樣子我還是能看出些價值的,都說雍親王多年禮佛,克己儉樸,怎麼也會有這麼奢侈的習慣? 「喜歡嗎……告訴我,你可是不開心了?皇上對太子擬定的貪賄名單一概准了,這幾天便在票擬上百官員鎖拿進京,朝野側目,十三弟管著刑部,如今馬齊又被太子擠兌得『抱病在家』不肯做事,事情都落到我和十三弟肩上……」 伸手捂住他的嘴,罷了……他分辯著,語氣有些小心,有些委屈,是怕我寂寞不滿,哪裡還想得起介紹一下這個玉鐲子。 只好笑著搖搖頭,把頭靠進他胸膛。 「不要看著我們騎馬容易,自幼練了多少年才這樣兒的,初學時危險,我們兄弟幼年學騎射都有多少諳達跟著,礙著身份,奴才們又不能近身教你……今後不要隨意任性了,何苦叫我擔心呢?」 我們已經漫步在枯黃的草地上,遠遠近近,北京的深秋景色一片明淨空闊,藍天上還偶爾有晚去的大雁排成「人」字或「一」字形飛向南方。這些日子來,胤禛和我的「蜜月期」過渡得非常順利,只要他在這邊的時候,無論是討論機密還是無事閑坐,我們幾乎形影不離,其他人漸漸習慣,也開始見怪不怪起來。他不在時,我也完全沒有什麼孤單哀怨的感覺,因為我已經知道,他同樣在意我的身份和寂寞,我們的愛至少是相互的,我不用再擔心。反而因為時光靜好,心中安穩,整個人都恢復了以前的活力,偶爾還輕飄飄地想笑,想跑,原來女人真的很需要愛情的神奇滋潤。 沒有忘記那些死去的人,和這個世界的殘酷,但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迫切地想要給自己製造更多美好的記憶。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誰知道這安寧能維持多久?我很用心地珍惜眼前的一切,擔心著美好的事物總是無法長久……今天想要騎馬,立刻就不顧阻撓興沖沖地來了,誰知道這樣率性而為的機會還能有幾次? 我知道最近朝中至少看起來很平靜,太子繼續胡作非為,人們懶得再去理他——連仍留在江南遊山玩水的康熙都對太子的作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的奏摺一律批准,別人還能做什麼呢?只好靜觀其變。而胤禛和胤祥計劃中,奪取「八爺党」手中那部記錄百官隱秘把柄的檔案的事情,我雖然不知道詳情,但也能看出進展順利,八阿哥他們沒有覺出什麼不對——其實根本是防不勝防,胤禛這一著重創「八爺党」的妙棋就要成功了。 所以胤禛就有更多的時間和心情跟我在一起,每天纏纏綿綿的連我自己都快要嫌膩了……話雖如此說,但是心中滿足安寧,時常偷笑看看胤禛,卻發現他的目光也正黏在我身上——就像現在。 「看我做什麼?要是你又摔了可怎麼好?你是不是覺得本王還為你操心少了?」他故意沉著臉。 「……罷了罷了,不要這樣兒看我了,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算是知道了……」他終於忍不住笑了,低頭擺手。 「你不是要騎馬嗎?我來教你……」 我收起撅嘴蹙眉的可憐相,奸笑著擁抱了他一下,就急急忙忙要重新上馬鞍。 「哎……慢些,腳鐙子要踩進去,手扶好了,這樣……」 胤禛陪我玩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到午膳時分我們才回去了。 「十三弟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去叫我?」剛踏進正廳的門,胤禛就笑呵呵地說。 「嘖嘖嘖……四哥,早上在毓慶宮走的時候,你那樣子,誰見了誰倒黴,可這才一兩個時辰,怎麼就『撥開烏雲見晴天』了啊?」胤祥懶洋洋地蹺著二郎腿歪坐在椅子上,話雖是在說胤禛,眼睛卻只笑眯眯地盯著我。 我雖然已經被他嘲笑得臉皮都厚了不少,還是羞了,惱怒地瞪他一眼——其實哪掩得住笑意?胤禛乾脆笑笑沒理他,向一直坐在書桌後沉靜微笑的鄔先生打起招呼來。 秋冬之交,景色愈發蕭瑟起來,寒風動輒卷起遮天避日的落葉,除了那些長綠植物,樹木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枯枝在冷冽的空氣裡隨風顫抖。我去山頂眺望的時間少了,在胤禛的指導下,倒是學會了騎馬,雖然技術不夠好,但也足夠與他並轡而行。 每次並轡策馬在不遠的山野間漫步,都是我最享受的時間,但這種難得的自在時光又總是會勾起我深藏心中的那個伏遊江湖的夢想。如果……當然我知道那不可能……胤禛能和我一起遠離這個權力爭鬥的旋渦,在青山綠水間廝守…… 一想到這裡,我總是不能呼吸地轉頭凝望胤禛,胤禛總是寬慰地、戀戀地看著我,默契地把我攬進他懷裡。 十月初二,年氏在王府誕下胤禛的第三個女兒,眾人又有一番慶賀忙亂,胤禛一連三天都守在王府沒有過來。天色陰沉沉的,像要下雪,卻老是下不下來,叫人心中憋悶。 相比康熙的「成績」,胤禛的子嗣太少了,而愛新覺羅族的女兒又總是被忽略不計的。事實上,在現代就看到過的一個歷史真實現象讓我印象異常深刻:歷史上,愛新覺羅族的公主格格們全部短命,沒有例外,活過五十歲的只有屈指可數的三個。由於身份禮儀的束縛過多,而給她們的權利、自由、關愛太少太少,她們沒有夭折的也大部分面目模糊,死在青春年華,遠嫁和親給蒙古和西藏各王公的更是沒有一個活過婚後十年,也就是不滿三十,就算留在京城指婚給貴族子弟,也因為連與丈夫見面過夜都不得不公開記檔而終年苦守貴族高雅形象,活寡婦般鬱鬱死在高高紅牆裡。 其實,就算是身為最受矚目的尊貴男兒又怎樣?看看胤禛兄弟們的一生就知道了。不幸生在帝王家。 十月十三胤禛生日。康熙四十八年的第一場雪從十月十二就開始扯絮般下個不停,到十月十三早上胤禛離開時,地上已經積了有厚厚的一層,踩進去能陷住整個厚厚的靴底。 「忙了這麼久的事今晚就該揭鍋了,我要在府裡設壽宴請皇兄弟們都來看出好戲,呵呵……若是鬧得晚了就不過來了,你早些歇著,明早少不得還要和十三弟去太子那裡……忙完了就過來……」 見我到了院門還要跟著他往外走,胤禛轉身站定,攏了攏我身上的紫貂皮風毛昭君套說:「這天就不要出來踩雪了,後頭梅花瞧著也要開了,屋子裡地龍燒得暖暖的,你就把窗戶開著看看梅花,寫寫字可不是好?回去吧。」 微笑點頭,把懷裡捂得暖烘烘的手爐子塞給他,眼看他的暖轎消失在不遠的雪中,我才慢慢扶著碧奴回了房間。 因夏天住樓上是為取涼意,冬天卻不便取暖,所以剛立冬我就搬到樓下早已打點妥當的西廂房。在正廳西間和我住的這西廂房,一推窗就能看見一小片梅林,原本只有黃色蠟梅的,胤禛嫌不夠好看,又叫人移了不少紅梅過來。下雪這兩天,大半梅花已經含苞待放,滿院幽香。 日短人倦,剛入夜我就早早睡了。好夢正沉,外面又有人聲,我正懶懶翻身,便覺得房內燈火亮起,眼皮本沉重得睜不開來,羅帳搖動,腳踝突然被人握住,一個冰涼累贅的東西繞上腳踝,一聲清脆的「哢嚓」。明知是胤禛,我還是被驚醒,慌忙撐起身子,先看見腳踝上一圈兒璀璨奪目,胤禛握著我一隻腳正低頭欣賞。 他見我醒來,又趕緊扶了我的肩讓我躺下,笑意微醺:「可巧今天才拿到的,總算是鑲好了……十三弟親自帶人去抄了那《百官行述》來,我當著眾兄弟把那東西一把火燒了,連人犯任伯安一起把案子善後處理推給了老九,呵呵……」 把九阿哥手中暗藏的王牌當眾扯出來毀掉,再把這個燙手山芋塞回去給他,這次讓八阿哥九阿哥受重創大出血還要憋著自己去悄悄處理傷口,果然好手段…… 「……鬧久了睡不著,還是想過來看看你……」 我好奇地重新坐了起來,靠在他懷裡低頭細看腳上,不知道他又弄的什麼新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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