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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在大夫、錦書、蘭香和一大群女孩子的忙亂和吵死人的唧唧喳喳中,一直讓我臉色很難看的,是我心裡一直反復想著的,剛才在「書房」的情景。

  別的都想得一團亂麻沒有頭緒,但只有一件……

  九阿哥胤禟,他在整個過程中,只是坐在那裡,目光從未有一瞬離開我,卻一句話都沒有說、沒有問。

  想起小時候外婆說的話:「咬人的狗不叫。」我的直覺意識到,麻煩恐怕正是來自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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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8世紀英國風景畫家喬治·摩蘭(Giorgio Moreland),此處是隨便引用的,年代不一定契合,康熙末年才剛進入18世紀初葉。還是那句話,小說家言,不要細究,純屬娛樂。

  第十二章 錦書

  只有聰明的錦書,總是悄悄地打量我,想要問我什麼。但顯然,她實在是無從問起,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所以第二天我仍然起來和她們「排演」,一切照常。

  在我們的策劃下,錦書的新舞漸漸成形,這幾天我忙著跟裁縫傾訴我對她們漢代古樂府舞衣的設想,一心想要把錦書打扮成古代神話一樣的美人兒,連一群女孩子都為這個新奇的點子興奮不已,忙著貢獻自己的創意。在一片花團錦簇中,來八爺府上的十天過去了。

  這天,春雨淅淅瀝瀝,從早上一直不停,這樣的天氣讓沁芳閣裡的氣氛慵懶起來。吃過午飯,我毫無形象地回房大睡起來,誰叫我這個古代的身體這麼差勁呢?

  還在夢周公,蘭香慌慌張張地把我搖醒了,我不滿地要拿被子蓋住頭,她一把拉開被子,說:「別睡啦!九爺和十三爺來了!」

  九和十三?他們兩個怎麼可能湊到一起?我懷疑地睜著蒙朧睡眼還在想,蘭香已經急急忙忙地把我拉起來,穿好衣服,攏攏頭髮,一把把我推了出來(這丫頭想幹什麼啊)。還沒走完下去的樓梯,胤禟和胤祥已經從撩起的幔帳後面抬頭看過來了。他們坐在花廳裡,下首是錦書帶著一群女孩子環侍一旁。我連忙站到錦書旁邊,給他們請安行禮,然後站起來,奇怪地打量他們兩個。

  這平時難得單獨湊在一起的兄弟倆,各自淡淡地別著英俊的臉,一臉客氣地微笑,但那氣氛,倒像是在鬥氣。是不是誰先說話誰就輸?沒想到陰柔美型的胤禟還有這種跟陽光美型的胤祥一般孩子氣的一面,我看看低眉順眼不說話的一群女孩子,先笑著開口:「奴婢失禮了。兩位爺今天怎麼來得這麼巧?」

  他們兩個對望一眼,胤禟沒有語氣地說:「不巧。你問老十三就知道了。」

  胤祥看看胤禟的樣子,突然燦爛地笑了(我似乎聽到身後女孩子的心掉了一地的歎息聲)。他說:「的確是不巧。我來八哥府上有事,順便想來看看你,誰知就遇到九哥獨自在這水邊轉悠,我說要來看你,他便也要來……一來之下方才知道,九哥挑的這錦書姑娘,真是國色啊……呵呵,我聽說你又生病了?如今怎麼樣?」

  胤禟又在做這麼奇怪的舉動?錦書是胤禟「挑」的?我昨天「生病」的事,胤祥這麼快就知道了?也就是說,胤禛也知道了?我滿腦子都是關於他們兄弟的疑問,嘴裡卻說:「奴婢不敢勞十三爺關心!實在不是什麼病,只是身體一時不適而已……」

  「你向來身子虛弱,大夫說過需要一直調養,不要大意了。你剛剛在歇著?等我走了你還回去歇著吧。」

  我還沒來得及謝他關心,胤禟又冷冷地開口了:「八哥這府裡,別的不敢說,調養個丫頭還是養得住的。」

  胤祥立刻回他一句:「這個我絕對信!天下誰不知道八哥最是仁義心腸的,我只是怕這丫頭福薄受不起。」

  「受得起受不起也不是我們兄弟就做得了主的吧?她不是四哥的人嗎?」

  胤祥愣了一下,有點不太相信地看了看胤禟,皺皺眉,突然大聲說:「你們都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單獨跟淩姑娘說。」

  胤禟顯然沒想到胤祥在別人的地盤上也敢如此作風,也有點不太相信地看了看胤祥,臉色變得蒼白——如果他和胤禛在這方面的反應表現一樣,那就是表示生氣。他一時有點放不下來架子,攔阻也沒有道理,哼了一聲,拔腿走了。其他人也紛紛退了出去,我看到錦書擔心地看了我一眼,心裡不由感激,示意她放心,她才最後走了。

  胤祥看看我們,問我:「你——先坐下來——和錦書處得好?」

  面對他,我不自覺放鬆很多,坐下來說:「我很喜歡她。」

  胤祥點點頭,說:「的確是個伶俐人,只是老八有意把她許給老九,你還是不要和她們太接近。」

  什麼?她沒有對我說過啊……難道可憐的錦書還不知道?我還在為她擔心,胤祥默默地往外看看——胤禟已經從湖水對面的堤岸走遠了,才換了認真的語氣問我:「你昨天是怎麼回事?在這邊有什麼不對勁的沒有?」

  我一想到昨天的事,面對的又是性格相投的胤祥,忍不住儘量簡短地把事情都講給了他。他先是有些不敢相信,接著繃緊眉頭一臉不快,最後漸漸又變得面無表情的深沉起來。我說完,他有好一陣沒說話。終於開口了,一句也沒評論,卻說:「淩兒,鄔先生說要送你四個字:謹言慎行。」

  咀嚼著這四個字,我似乎看到先生在燭光下幽幽看我的目光,只能無言地點點頭。

  他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張紙,說:「這是四哥給你的。」

  什麼?

  接過這張紙,是一張質地非常好的淺綠信箋,拿在手裡還有淡淡清香,只是上面什麼字也沒有寫。

  見我拿著這張無字紙入了神,胤祥突然「撲哧」一笑,說:「我從來沒見過我那鐵面四哥還有這樣兒的……哈哈哈……」說著好像已經忍了很久一樣,終於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想像著胤禛平時的樣子,再看一下這默默無言的信紙,我也覺得好笑,但「側福晉」這個緊箍咒戴在頭上,又讓我實在是笑不出來。

  胤祥站起來說:「我要走了,要不是四哥藉故讓我來,我幾百年也進不了一次八哥這府上。」又站住了,低聲說,「外頭的事,你不要管,我和四哥自會打點,有四哥在,他們不會真拿你怎麼樣,你只要平平安安地過了這些日子就行了——昨天還虧得你機靈。等回了四哥府,或許我就該叫你」嫂子「了?哈哈……」

  說著也不管我一臉尷尬,大步走了,我把他送到外面,站在門口看他離去,手裡仍然拿著那張沒有字的「信」發呆。錦書率一班女孩子在門外施禮,眼看胤祥走了,悄悄地來到我身邊,又是詫異又是好笑地說:「這……這是無字信?姐姐你好福氣啊,十三爺是有名的『俠王』,也會有如此兒女情長?真是……羡慕死妹妹們了。」

  我本來急急地要辯駁,但是轉臉一看,她那平時永遠一副不在乎的笑居然真的變成了淚光閃閃的小女人感動狀,嚇得我又半天沒說話。

  後來我就一直在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到處瞎逛,直到晚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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