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塵世羈 | 上頁 下頁
二〇


  「姑娘,讓你多等了,請隨我來。」

  誰叫我人在屋簷下呢,乖乖地隨他走,卻出了現在這棟樓,重新沿水邊往前面走。另一棟壓水小樓在剛才那棟房子的側前方,我隨何公公進去,上樓,進了房間,頓時感到一股強烈的、奇怪的氣氛沖我而來。

  胤禩、胤禟、胤䄉、胤禵,或歪或坐,八道眼光齊刷刷地盯著我。

  我一時間被壓迫得說不出話,只好生硬地福了福,等待他們開口。

  仍然沒有人說話,我詫異地看了看他們。胤禩沒有看我,一臉沉吟,倒像在等他的弟弟們先說話;胤禟目光尖銳地死盯著我,我來不及去想他的目光有什麼含意,連忙先移開自己的目光;連有點傻乎乎的胤䄉,看上去都像瞭解了什麼一樣得意地看著我;而胤禵,在這白天看清楚了,顯得年齡比他實際要大,他微笑,欣賞地看看我,向我身後使了個眼色。

  我忐忑不安地轉身,看看身後。在一瞬間內全身血液就全集中到了頭上——我身後,雕花欄杆上面的窗戶全都大大敞開,從這裡居高臨下看過去,湖水對面,正好是剛才我待的那間房間的大玻璃牆,此時水面平靜無波,玻璃裡面,整個房間的動靜清清楚楚一覽無遺。

  他們剛才就像看動物園的動物一樣,在窺探我的一舉一動!

  我背對著他們,怒火攻心。回到古代後可憐的一點自尊,再次深受打擊。我剛才還在好心同情他們,他們這群……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好的……陰險小人!

  但他們顯然覺得,拿一個奴才來研究研究,是一種有趣的娛樂……

  胤䄉在身後終於忍不住似的開了口:「淩兒,我問你,我放在桌上的銀票,還有八哥放在桌上的書信,你怎麼都毫不上心呢?」

  收起想殺人的表情,我僵硬地轉過身,怒極反笑。

  「呵呵,原來那些花花的紙是銀票嗎?奴婢沒見過,不認識。至於書信,窺探他人隱私,非君子所為,奴婢我不感興趣。」

  他們此時又全部大感興趣地交換了一個眼色,胤禵語氣輕鬆地說:「怎麼樣?我就說了淩姑娘不是尋常女子吧?」說著又笑笑,說,「淩兒你別為難,我跟我八哥、九哥說,你是一個大有英雄氣,胸襟非常的女子。他們卻說,你明明是一個婉轉水靈的江南碧玉。我們就想出這麼個法子,來……看看你。」

  看看我?

  我從牙齒縫裡擠出回話:「那麼幾位爺看過了?沒別的事,奴婢告退!」

  說著就要轉身,胤禩終於開口了:「哎?我就說女孩兒哪經得起你們幾個打量?真是……姑娘不要急,我們也知道姑娘斷不是那沒有識見氣量,就為這個生氣的——四哥府上,可沒有我們府裡那些個沒意思的奴才。」

  明知道他是假仁假義——那桌上的書信,不就是他放的?但是他語氣卻分外輕鬆和煦,就像朋友之間開開玩笑,他這個謙謙君子,正像春風一樣調解其中——聽這麼兩句話,我已經完全服了他。

  此時,他們是主,我是奴才,我已經聽得很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四爺府上的,他們可能就會更直接了。想著,我強制自己冷靜下來,站回原地。

  胤禩慢慢踱過來,突然很溫柔地笑了,那種笑……就像春風化冰。我低頭,他站到我面前,似乎想看我低垂的眼睛,但是我只死死盯著他腰間精緻的明黃鑲玉腰帶不抬頭。

  「叫我怎麼說呢?為了你,九弟不知道跟我打了多少饑荒……可巧娘娘壽誕,我好不容易從四哥府那個鐵門栓裡把你請來了,九弟卻在我府裡每天轉來轉去,就是不去見你。」

  我完全沒有想到,這是九阿哥一手促成的,想起他那夜握住我手的情景,我不由得抬起一點頭,詫異地看了看一直沒有開口的胤禟。

  他仍然用那種含義不明的尖銳目光死盯著我。

  我又看了看胤禩,近在咫尺,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確長得很俊秀,臉上的線條……想到他的四哥說他「心有山川之險」,我倒發現,比起這北方的荒漠大川,他好像江南那些秀麗起伏的丘陵。從他高貴儒雅的臉上,能看出他日後尚不如尋常百姓的結局嗎?

  他輕輕咳嗽一聲,我才發現,自己好像又花癡了……那個汗啊……怎麼就這麼喜歡看漂亮的人呢?真是不長記性!我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下,他先是有些好笑地看看我,又轉頭仿佛很奇怪地看了看一直不做聲的胤禟,似乎在想怎麼收場,然後說:「如今你既來了,不如就為我們彈唱一曲如何?聽九弟、十弟說,你那日在沁芳閣教蘇州的女孩子們,演那首《在水一方》,很是動聽啊。」

  他們去了?那為什麼又沒有進去?我緊張地思考著,心裡的話又脫口而出:「老聽那一首,不膩嗎?」

  他顯然沒想到我的態度會這麼差,愣了一下,又笑了,這次聽上去,笑得還算真心。

  胤禵卻等不及地又開口了:「我就知道,輕易請不到你開金口的。那我就等到娘娘壽誕那日,再看你有什麼驚豔的曲子吧。我卻還有一事不解……」

  我心裡得意地咕噥著:你等吧,慢慢等,我就不唱,我偏不唱……呵呵。

  他卻在問另一件事:「剛才在那屋子裡,你似乎只對書、畫兩樣感興趣,書,你似乎也沒有找到什麼看得上眼的,倒是對那幅畫兒……我問你,你指著那幅畫,在念叨什麼呢?」

  沒想到他觀察這麼仔細,可是我也不怕……這年頭幸好沒有竊聽器。

  我不慌不忙地答道:「奴婢是覺得,那畫兒好生奇怪,大概,是在念叨這個吧。」

  胤䄉也站起來,拿扇子一拍手心,說:「老十四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你看那畫兒時,不像是奇怪的樣子,倒像……倒像是見了熟人的高興神氣!」

  我已經受不了了……上帝作證,康熙的這些兒子,哪個是省油的燈?再這樣被他們盯著審下去,我就要暈倒了……

  對啊!我可以暈倒!電視劇裡好像最喜歡用的一招!我為自己的機智竊笑了一下,當機立斷……

  扶著頭,軟軟地晃了幾下,我就要往地上倒。心裡想著,你們怎麼還不來接住我?我可不想真的在地上摔個囫圇……

  「哎?怎麼了?」胤禵畢竟最年輕沉不住氣,已經吃驚地叫出來,一把扶住了我。我順勢安心地倒了下去。

  閉上眼之前,我看見一直坐著不動的胤禟似乎雙手一撐,想站起來……但後來的,我就沒看見了。因為在一陣忙亂之後,我被一抬軟轎送回了沁芳閣。

  直到晚上,我的臉色一直都真的非常難看,成功地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我真的很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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