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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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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聳聳肩,說:「他的確一人獨斷朝廷是非。平心而論,他是個很有手段的人,也有決斷大事的能力。他選用的人也有可圈可點的良才,並且,他做出的許多決定正合我意。」 他又露出那種狡獪的笑容:「這不是很好嗎?宰相當權,天下不會絕望,遇到不滿總會想,『只要換掉這個壞宰相,一切都會變好』。所以他一年之內遇刺四次,而我十年也沒有四次。」 他靜靜地凝望這素盈的眼眸,動了動嘴唇:「如果失去這扇屏障,人們會怎麼想呢?『都是因為皇帝無能,換一個人當皇帝,一切都會變好』……」素盈忽的哆嗦了一下。 皇帝落寞地說:「不是他一直騙了我。是我一直捨不得他。剷除他有什麼好處?反對他的朝臣取代他,做他做過的事。自古至今都是這樣。」 「現在你不會說『陛下終究是陛下』了吧?」他想素盈微笑,「我和他,不過是兩個自私的傢伙。他不願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不想承擔所有的責任和過錯……」 素盈垂下眼睛,幽幽地說:「陛下以前從沒有對臣妾說過這些。」 「以前不需要對你說這些。」他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宰相呢?」素盈問,「他始終是勳貴老臣。」 皇帝想了想,說:「也許讓他去做一個小官吧。」 宰相出了玉屑宮,一路悲愴。行至將出宮門,有人氣咻咻地追上來,喚一聲「相爺」。他回頭,看見潘公公身邊的一名小宦官。 這宦官在玉屑宮裡毫不起眼,宰相卻與他熟識。他拿出一條白絹給宰相,說:「相爺請用。」宰相用白絹輕輕地捂上傷口。傷雖不見了,臉上的冷峻猶然。「他們怎麼說?」 小宦官垂下頭低聲道:「說是要將相爺降職。」 宰相胸中氣滯,急忙深吸兩口氣,才淡然地說:「多謝你報信。」他將染血的白絹交還給小宦官,又說:「煩勞你務必將此物送給玉屑宮裡的趙令人。她與我有些交情。我一走出去,今生恐無緣再入宮廷,留白絹容她睹物思人。」 小宦官曾領受過宰相的恩情,時不時將皇帝言語偷偷傳遞給他——這已經是洩漏宮秘的大罪。至今卻不曾為他偷傳過任何東西。 此時見宰相伸手遞來白絹,神情不容置疑,小宦官只得接過來,也沒有問趙令人是哪一個。他向來在御前侍奉,雖不認識很多後宮中的令人,也知道宮中女官雖眾,異姓女官極少,皇帝身邊更是遍佈睿素二氏。稍一打聽,就知道趙令人是玉屑宮奉饌令人。他不願意辜負宰相之托,將白絹交予趙令人,心中卻暗暗嘀咕,不知宰相與奉饌令人有何瓜葛。 第四十章 刺殺 素盈很久沒有這樣安然地入睡。似乎進入宮廷之後,她還從未這樣滿懷期待地盼望明天來臨。 她想,當她醒來的時候,再也沒有「琚相」這個人了。至於琚含玄變成什麼,她不在乎。只要他不是琚相,就沒有極力擁護邕王世子的人,這已足夠了。 可是她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人搖醒。 「什麼事?」素盈睡眼惺忪,而她面前的人,牙齒顫得說不出話。 素盈定睛看見是個黃衣宦官,聲音立刻變得尖厲:「什麼事?!」 「聖上……聖上……」 素盈不需要聽他說完,立刻披上衣服向玉屑宮跑去。吳太醫面如死灰,連周太醫、高太醫、劉太醫、衛太醫也在,仿佛太醫院傾巢出動。素盈不祥的感覺更重:聚集這麼多人的時候,面臨的往往不是一個憑藉人數就能解決的問題。她分開人群,撲倒在皇帝的床邊。 他的心跳還不及她的顫抖明顯。她見狀,心也快要不跳了。 他的面容寧靜,她沒來由地垂下一串眼淚,顫聲喚:「陛下!」 他沒有理她。 她轉過身,淚眼婆娑地向太醫們哽咽道:「任何人、去找任何人救他!」這完全語無倫次,太醫們卻明白得很。吳太醫說:「臣斗膽,請娘娘傳王鳴鶴入宮。」 「他在哪兒?立刻讓他來!」 吳太醫急匆匆地離開。素盈問那些太醫:「怎麼回事?」 他們說:「聽宮女說宮裡有一聲響動,進來時,陛下落在床下,已是這樣了。」 「我問的是他現在這樣是怎麼回事!」 周太醫緩緩地說:「臣們認為是中風。請娘娘來,是想請娘娘做好準備……萬一……」 「沒有萬一!」素盈厲色道,「你們站在這裡什麼也不做,是要聖上等死嗎?」太醫們面面相覷,道:「臣們已灌過參附湯。但願聖上能夠蘇醒。」他們又道:「事關重大,請娘娘傳機要大臣入內,以防不測。」 素盈至此方知生離死別近在咫尺。 「什麼?」她盯著皇帝的面容,癱坐在地。 太醫們見她渾然沒有主意的樣子,便轉眼去望秉儀崔落花。崔落花歎口氣,就在玉屑宮內製成懿旨,傳元老重臣入宮。 吳太醫領著王鳴鶴來得早些。年輕人一見皇帝的樣子,就緊緊地蹙起眉。吳太醫這些日子受王秋瑩所托照顧這年輕人,與他相交頗深,知道他一手金針厲害,便不住地催促他。王鳴鶴卻不慌張,仔細審視過無聲無息的皇帝,才道一聲:「請娘娘回避。」 崔落花與潘公公上來將素盈攙出,素盈抬起淚眼就看見:宰相又穿上朝服等在門外。他額上的繃帶還帶著血跡,臉上的狼狽卻再也尋不著了,見到素盈只說一句:「娘娘節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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